这个孙得功,的确不是什么圣人,但却是难得的现实。倒有几分像是现代人的思维,大道理都懂,民族大义也清明,只是这些都比不上命重要啊。活着,不就是为了享乐吗为了一口气活着的人,毕竟是少数啊。虽然大明的确有很多以身殉城的将士、民族英雄,但像孙得功这样,在其位谋其事,只想苟且偷生之人更不在少数。
败,是迟早的事情,守得住一时,守不了一世。眼下大明新王初立,对于辽事是自顾不暇,万历年间东征西讨,抗倭抵寇,已是耗尽了气力。努尔哈赤对待李永芳的优厚,就是为了给大明的众将看,降金不仅可以免死,还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不降,便只有死路一条。大明在这辽地失的每一个城池,都少不了降将作祟。这一出攻心计,哈赤可谓是玩得淋漓尽致。
“广宁城破,这城中百姓又会如何呢”我心中的悲悯油然而生。
“我虽不是什么民族英雄,但是好歹还是个汉人。”
孙得功一声沧桑,“我会尽我所能,让城中妇孺平民先行撤离。”
王化贞从海州退兵,再未有动作。我卧床修养了足足一个月,才恢复了精神。
闲暇之余,我在承天府上饱览了王化贞所著作的所有医书,其内容之详细,病症涵盖囊括之广,可谓是普天之下难得的大成之作。此书名作普门医品,与本草纲目不同之处在于,此书并非按药材药性分类,而是根据病症的不同而撰写的。其中针对破伤风、中风、伤寒等疑难杂症的归纳更是十分详尽,许多药方甚至沿用至今,对现代中医有着非比寻常的引导意义。
然而我却再没能得机会见上王化贞一面,倒是祖大寿经常来我这别屋,也不与我交谈,只是跟看守我的守卫交代一些事情。我没有细听,也知道多半是不能让我溜走之类的话。祖大寿对我仍存有戒心,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曾在王化贞面前表露出来。我猜想,祖大寿此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游击,一定跟他祖上父辈的人有关系。就像李成梁的几个儿子,从武官往往比一般人高。然而困扰的是,我左右也想不出自己跟他会有什么交集。唯一可能的联系,唯剩李家了。李成梁毕竟是这辽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宁远伯,只要是在辽地的将领,多多少少都跟李家有些关系。甚至极有可能像毛文龙一样,万历年间曾师从宁远伯麾下。
此事无果。一直到了年末,王化贞和熊廷弼二人的矛盾如预期般愈演愈烈。熊廷弼以为王化贞奇袭海州一举十分不明智,不仅劳民伤财,还让敌人看透了明军的把戏。并指出了蒙古人和李永芳的降意,皆不可深信。然而王化贞却夸下海口,只要朝廷给我六万兵马,保证能一举荡平金兵,保河西无忧。可想而知,朝中时人皆站队王化贞,于是熊廷弼气得上书,再次要求罢官。
到了正月,传来了员外郎徐大化、御史张鹤鸣等人共同弹劾熊廷弼大言欺世、嫉能妒功,再不罢免,只会坏了辽事的消息。正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金兵大举进攻了西平。
西平之围吃紧,只好将这“保熊斥熊”一事给压了下来,责令经抚二人共同御敌。
但凡守城要塞,一定依险阻而建,辽地的险阻,无非是高山峻岭、大川阔涧。故此辽东以鸭绿一江分华夷,又以三岔一河分东西。河东有清河、抚顺两关,控住蛮夷入门,河西便是西平一堡,扼住联桥渡处。努尔哈赤围攻西平,无非是为了拔掉要塞,进而谋取广宁。
我知道,金兵过了辽河,西平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西平被围困后,我便在承天府上见到了孙得功和祖大寿二人。他二人连夜进了王化贞的内殿商讨应对之策。这一幕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