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的字虽然谈不上好看,但也工工整整,在这几个孩子之间算是拔尖的,江云楼看着他写完,也允了他下学。
洛明道“先生,我明日带着英小妹一起来”
江云楼眯着眼睛笑了“好。”
这里是黑木崖半山腰上的一处院落,半山腰是大多数神教弟子与长老们居住的地方,江云楼就在这里办了间私塾,目前只教着六个小男孩。
到了饭点,江云楼将剩下两个孩子也送走了。
他嘱咐道“回家练一练,待到明日再把写好的名字带过来。”
“是,先生”
两个孩子应了,很快就收拾好东西跟江云楼告了别。
上午还算热闹的院子在两个孩子离去后迅速的沉寂下来,江云楼看着院中稍显凌乱的桌椅,发了会儿呆,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程英被桑三娘收为义女,带去了桑三娘家里,仔细算算,他也有四五天没见过程英了。
这本是应该的。他自己尚未及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照顾的好程英,何况程英一个女孩子,与他非亲非故,住在一起更有诸多不便。
江云楼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他在庭中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屋抱了自己的琴,跟拴在庭中的马儿说了一声,就独自出门去了。
来到黑木崖已有半月,他已经弄清楚了许多事情。
例如他如今身处的地方并非大唐,而是数百年后的锦朝,锦朝的江湖上更没有什么“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而他脚底下的这个日月神教,正是江湖上势力最大,最被正道畏惧的日月神教。
也难怪。
他离开长歌门时分明已是冬天,遇上程英那夜周围的树木却是茂密的绿色,他那晚便已经觉察到不对,却始终没往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方向去想。
他曾经做梦都想离开长歌门,在江湖上好好闯荡一番,如今真的离长歌门很远很远了,反而觉得寂寞无比。
他信步走着,逐渐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再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房屋与人群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又抬起头,见到一棵高大的树木,于是足尖一点,抱着琴飞至树前。
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梧桐树雌雄同株,梧为雄桐为雌,花是淡黄绿色,鲜艳明亮,煞是好看。梧桐树寓意高洁美好,又常常被当作忠贞爱意的象征,江云楼一见便甚是喜欢,当下席地而坐,将琴放至膝上,轻轻拨动琴弦。
他弹奏的曲子,乃是长歌门中人人都会的一曲阳春白雪。
琴声清澈明净,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轻快的流入心田,这是他抚琴时的习惯,鲜少会以哀伤的曲子起头。
江云楼全神贯注在琴上,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停留。
琴声渐渐变了。
修长的指尖弹奏出来的不再是阳春白雪,琴音一转,便毫不突兀的过度到了另一首曲子,悠悠扬扬,如海水拍打海岸,荡气回肠。
这是深埋在心底的憾。
天生体弱,既不能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又不能做个云游四海的潇洒侠客,只能一辈子庸庸碌碌,在旁人的悉心照顾下度过一生。
父母,朋友,师兄妹看向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同情怜悯,不对他说一句重话,凡事都愿意依着他,只因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们。
他,其实不愿意这样。
他这一生,已给太多的人添了麻烦,他欠了周围之人太多,还未来得及报答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