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也配当先生”楚溪客火冒三丈。
相反,董书生这个当事人却显得异常平静。
确切说,是平静过头了。
他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楚溪客,慢吞吞地说“小郎君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楚溪客恍惚间以为,和自己说话的这个董书生是没有灵魂的,只是机械性地在回应而已。
他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安慰道“你不要冲动,我阿爹说了,就算计划失败也会拼尽全力保你平安无虞。当然,你若不想出头也没关系,等到时机成熟,德不配位的人同样会受到惩罚。”
董书生平静地点点头,黑洞洞的眸子就那么直愣愣地瞪着,仿佛有两行血泪流下来。
楚溪客不放心,再三叮嘱黑子好好照顾他。
董书生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恰逢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
天蒙蒙亮,文武官员陆续上朝,承天门外突然响起震天的鼓声。不是晨起的街鼓,而是那面专供百姓鸣冤的登闻鼓
登闻鼓响,冤情可上达天听,无论今上愿不愿意都要亲自审问,除非他想在史书上留下昏聩之名。
董书生还在承天门外等着,便有飞龙卫一路疾行,将状纸递上了龙案。
薄薄的一张纸,却引得朝野震荡,只因董书生用鲜血写就,字字句句控诉前国子祭酒与多位太学博士拉帮结派,残害学子,而他指出的那些人,如今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朝堂上一时吵翻了天。
有人指责董书生构陷忠良、居心叵测,也有人力求严查、从重惩治,还有人看似中立,实则煽风点火,妄图坐收渔利。
其中不乏清醒的,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心寒。
从何时起,这巍巍朝堂竟开始不明青红皂白,只讲派别立场
最终,是国子祭酒站出来,苍老有力的声音响彻朝堂“既然事涉太学,臣便斗胆奏请陛下,不若将那苦主传至殿中,审上一审。”
呜呜嗡嗡吵了大半晌,今上的脑袋都被吵得不清醒了,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他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去,把人传上来,朕也想看看,这苦主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把朕的大半个朝堂都攀咬进去”
承天门外。
董书生穿着一身白底蓝边的学子服,正是当年他在太学读书时穿的那件。足足过了五六年,这衣裳不仅没短没窄,挂在他身上反倒显得空空荡荡。
他丢掉拐杖,给那条断腿绑了一截“义肢”。
说是义肢,实际不过是一截和右腿平齐的木头而已,一头雕成脚的形状,另一头系着卡扣,可以绑在那截残缺的大腿上。
没有关节,没有缓冲,每走一步都是剜心的疼。
然而,至少他在走着,像从前在太学那样,靠着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只是想让自己这么顶天立地地站着,堂堂正正地为自己讨回公道
从承天门到太极殿,每走一步断肢就要被坚硬的义肢重重地杵一下,就这么一下接一下,本就伤痕累累的断肢便一次次受到磋磨,破皮,流血,洇红了衣衫。
带路的飞龙卫不忍侧目“先生可需手杖某可叫人去取。”
董书生苍白着脸,礼数周全地执了执手,却拒绝了。与内心的巨创相比,身体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每走一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