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们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便像来时那样齐刷刷地散开,如一片树叶、一块石头、一滴雨水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偌大的长安城。
老楚头压了压头顶的斗笠,去做第二件事了。
平康坊,甜水巷。
老楚头走进一家专门接待贩夫走卒的下等伎馆,依次在龟公手里放了六枚铜钱,一正,一反,三正,又一反。
龟公神色一变,恭敬地把他请进后院。
两刻钟后,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大步跨进门,待看清了老楚头面具后那张年轻的面孔,神色震惊又激动。
“十五年了,阿纾,你终于回来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老楚头方才离开伎馆。
就在他离开不久,后院的大槐树上便跳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对方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襟,如同轻盈的猫儿一般跃上屋顶,朝着十字街飞掠而去。
十字街,翠竹大宅。
云浮一五一十地把偷听到的话复述给钟离东曦。
钟离东曦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你确定老楚头就是姜纾”
云浮果断地点点头,说“那个穿斗篷的人叫他阿纾,而他自称姜某,说了不止一次,属下听得很清楚。”
钟离东曦缓缓靠回椅背,神色从惊诧渐渐转为饶有兴味“怪不得贺兰将军这些年一直不肯放弃搜寻,原来他真的没死。”
还住进了旁边的小宅院,和他这个“废太子”成了邻居。
云崖倒是没计较,摇着折扇沉吟道“不都说当年东宫那个小太子就是被姜纾救走的吗,还有传国玉玺,圣上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继而惊讶道“倘若老楚头果真是姜纾,那隔壁院子的小郎君岂不就是”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懂的都懂。
钟离东曦缓缓笑开“我说为何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熟悉,原来是那个小粘人精”
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前朝国号为“业”,百姓习惯叫“大业”,建国百余年,传到先帝手中已经有了式微之象。先帝李庚是个有志向的皇帝,奈何身体孱弱,力不从心,这才被现在的皇帝李廓钻了空子。
钟离东曦的父亲李廓并非李氏皇族,甚至原本不姓李,因为救过李庚的性命才得赐皇姓。
他蒙受皇恩,一步步走上禁军统领的位置,却趁着李庚病重,与北衙宦官联手发动“太极宫之变”,伪造诏书,谋朝篡位,改国号为“昭”。
那时候,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是姜、楚、鹿、贺兰、钟离五大世家。
百姓间流传着一句歌谣“姜、楚代代出名臣,贺兰辈辈有良将,钟、鹿女儿德行美,妆成嫁入帝王家。”
只因一场宫变,五大世家一夕之间少了三个。
鹿氏为后族,在李廓围攻皇城时与宗亲一同抵抗,战至最后一名儿郎倒下。
钟离是李廓的妻族,也是钟离东曦的母族,只因家主拒绝与李廓同流合污,在宫变爆发之前便惨遭灭门。
姜老太傅大骂李廓不仁不义,丧尽天良。李廓恼羞成怒,致使姜氏一门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尽数被杀,女眷不愿没入教坊,悉数引颈自刎。
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还差一天就满十六岁的姜纾,也就是如今的“老楚头”。他之所以假托姓楚,大抵因为他的母族,也就是楚云和所在的永安侯府。
而楚溪客,或者说原身,在血色皇权中化名为“鹿鸣”,就是随了她母亲的姓氏。
钟离东曦同样如此,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