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除了谢席玉出乎意料姗姗来迟,略引起几句耳语之外,一直到将近辰时,诸臣入殿,都未再有什么波澜。
殿上金炉紫烟袅袅,错眼便恍若楚河汉界,将列坐左右的大臣隐约隔在了棋盘的两端。
倒是诸臣如棋子,却不知谁人为弈者了。
辰时初刻,皇帝准时至垂拱,在免去诸臣见礼之后,眉有一皱,遂问左右,“孟相身子还未大好吗”
一旁紫衣内侍赶忙躬身答道“昨日孟府有禀,道是孟相已无大碍,却需静养,但也不会耽误朝事。”
皇帝眉头略展,“如此便好。”
再对御座之下袁司徒袁璋,“时已入冬,不知袁老身子可好”
袁璋已年过甲子,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闻言微微躬身,“多谢陛下惦念,老臣一切都好。”
皇帝再是颔首,又一如此类一一问过了谢翊、王蠡及庾明。
可此番虽能体现仁君之德,却有些关心太过,便不似在朝堂之上,倒像是在宫宴问候,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不知为何,即使皇帝和蔼至此,但首座谢、王、袁、庾及太子等,却都神情肃穆,像是预知到了什么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也果真,皇帝在与众臣寒暄过后,便当即正襟危坐,示意紫衣内侍宣“有事者奏”
一时无人出列。
紫衣内侍便再唱“有事者奏”
声高气扬,荡在了大殿之中,有余音飘摇,便似疾疾催促。
当最后的尾音即将消弭之时,忽有人起身出列,站于大殿正中,执笏躬身道“臣有事奏。”
殿内众人的目光皆向他投去,而皇帝也即刻应之,“庾侍中有何事要奏”
此庾侍中,正是庾尚书庾明的第三子,庾崇。
庾崇再行一礼,“启奏之前,还请陛下恕臣僭越之罪。”
皇帝神情淡淡,只挥手道“直言就是。”
庾崇这才举笏而言,“臣要奏,吏部尚书袁烨以职权之便,任用亲信督建京口至太湖运河长堤,以趁机谋换建材中饱私囊。”
此言才落,殿内便起低低吸气之声,众人也都纷纷朝袁璋与袁烨看去。
但见他二人神色如常,仿佛庾崇所言与他们无关。
“此事本该由御史台奏告,但”庾崇目光迅速掠过谢席玉,“许是谢中丞及下官京中公务繁忙,便有所疏漏。”
他又忙再详道“臣也是偶然得知,太湖一段长堤经雨便溃,以至农田屡屡被淹的消息。初时臣本不信,便请度支郎调出今岁吴郡赋税核对,却发现,太湖之地今岁秋税果真不齐,再查看当地长官上呈缘由,道是雨多成患,淹了不少的农田。”
“可”他佯装犹疑,目视玉笏,“一来,今岁吴郡太湖之地风调雨顺,并未有水患之报,二来,朝廷向来重视太湖水利之建,往年都不曾有过差错。”
“故,臣便想到了那则传言,遂令下官前去太湖长堤查看,发现此长堤果真易溃,而监工者,正是袁尚书所派”
庾崇话至此便尽,再长长一揖,“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闻之面色愈沉,眼眸略眯,匆匆扫了袁璋一眼,再对袁烨,“袁尚书可有话要说”
袁烨当即起身,站定庾崇身侧,先对皇帝一礼,倒有不卑不亢之势,再缓缓道
“臣不曾有此中饱私囊之举,也不清楚太湖长堤修建之事,但却知晓,修建长堤非监工一人能为,若庾侍中仅以此,便定了我袁烨的罪,是否太过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