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是处临阳城西北,与东北乐游苑相对,倒算不得远,即使卤簿仪仗前行稍缓,但仍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到了皇陵。
魏朝南渡之后的皇陵规模较小,如今唯有元帝建平陵、明帝武平陵、成帝兴平陵及为今上营建的崇平陵四座帝陵,而孝穆袁皇后便是葬在了崇平陵内。
储君陵庙巡谒自然不是到了皇陵便万事大吉,还有诸多仪典祭礼需由萧照临主持。
而这些仪典祭礼本就轮不到谢不为这个八品主簿参与,加之又怕萧照临会又突然心血来潮给他再出难题,一下车之后,就和张叔打了个招呼,看准时机躲到皇陵偏殿去了。
而萧照临虽然注意到了谢不为开溜,但确实也不好教人将谢不为叫回来,只得等到一切仪典祭礼结束,卤簿仪仗离开,天也已大黑之时,才让张叔将谢不为领到了他的居处。
皇陵偏僻荒凉,即使是供君主暂住的正殿寝室也十分简陋,布置简单,陈设寥寥,只有最基本的起居用具,甚至连遮挡床榻的屏风都不曾有。
但萧照临显然不在意这些,独自换下冕冠衮服之后,只着已被汗湿过几轮的中衣,还来不及穿上常服外袍,便与跟着张叔入寝室的谢不为撞了个正着。
张叔注意到了萧照临已然半湿的中衣,知晓萧照临此刻定是浑身不适,便想请谢不为外出,自己侍候萧照临在此沐浴更衣。
但不曾想,萧照临听了张叔的请示之后,却教张叔出去叫水,让谢不为留了下来。
谢不为也觉莫名,还以为萧照临是要在此间隙有什么交代,便不想耽误时间,径直走到了萧照临
身边,稍躬身道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却不想,萧照临只是站在床榻边上下打量谢不为,并不说话。
此寝室内,不仅简陋,就连所用的灯烛都质量堪忧,光晕暗淡。
而皇陵又是依山而建,山林之中夜色尤黑,窗外简直像是被泼了墨,什么也看不清,室内便更显昏暗,加之时不时一声莺啼鸦嘶,倒衬得氛围有些可怖。
谢不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想再问一遍萧照临可有何吩咐,但不料,萧照临竟开口道“你冷吗”
谢不为顿觉奇怪,但也如实回答,“不冷,只是这里太过凄清,倒有些骇人。”
萧照临点点头,话题有些没头没尾,“你的右腕好些了吗”
谢不为还是老实回答,“其实在昨日便好多了,只要不动用右腕,便没什么感觉。”
萧照临又是颔首,“那今日的补药可曾用了右腕上的药换了没有”
谢不为这下觉得这萧照临不会是换了个人吧,怎么一下子如此“体恤”下臣了。
但虽有腹诽,可面上仍是有问必答,“补药是今早出门前用的,顺带也让仆从换了右腕上的药。”
萧照临闻声轻“嗯”,再没问什么,但还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谢不为。
谢不为忽然明白是哪里不对了,这萧照临方才问的几个问题分明是没话找话,才显得尴尬。
又想,这萧照临既然无事寻他,干嘛非要找他过来尬聊。
他在心中轻轻一叹,正准备请辞回偏殿,但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刚好是张叔领着二两内侍将浴桶和水还有巾帕寝衣搬了进来,并指挥着内侍将浴桶轻轻放在了离床榻不远处的地方,又亲自调好了水温,再对萧照临道
“殿下,此处不比宫中,实在不便无人侍候,奴留下来为您搭手吧。”
谢不为也赶忙道“既然殿下将要沐浴更衣,我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