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自然不敢收下,甚至露出了惶恐不已的表情。
谢不为先对着那妇人浅浅一笑,再将季慕青硬塞在幼子怀里的锦袋拿出,摸出了大约十文钱,借着宽袖的遮挡,投入了那妇人的草篓中,语带宽慰,“是我这弟弟心善,见不得夫人幼子哭泣,只当是给这孩子买个甜嘴玩意儿,夫人安心收下便是。”
那妇人怔愣许久,终是反应过来,抱紧了怀中还在哭泣的孩子,也同样哭了出来,泪水冲洗着她脸上的灰尘,露出她久经日晒雨淋的粗糙面庞,躬身对着谢不为和季慕青连连道谢。
谢不为并不好亲手扶起那妇人,只劝道“这天快黑了,未免遭豺狼惦记,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语顿,又低声道,“若是这孩子以后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夫人可去丹阳郡府寻我们,郡府本应照拂一郡百姓,到时夫人切莫耽误了才是。”
那妇人忙又为怀中孩子擦干泪水,再用满是泥
土的手抹去了眼中的泪,便往不远处矮山下跑去。
谢不为与季慕青目送那妇人身影渐渐消失,才不顾田中农人的低声猜测,回身往犊车走。
在踏出田埂时,季慕青面露不解,也像是有些委屈,问谢不为“你为什么要将锦袋拿回来,还只给那女子那么一点钱。”
谢不为也只季慕青是一片好心,只叹道“阿青,你应当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是你将锦袋给她了,必会遭到旁人的觊觎,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可若只是一点小钱,他们既是同村,便也不好明抢暗夺,才能保住他们母子的安全。”
季慕青闻言一默,缓缓垂下了头,显得有些沮丧。
谢不为忍不住踮脚揉了揉季慕青的头,还将稍有歪斜的暗红抹额带正,笑道
“你有这份心便够了,下次行事前多考虑考虑便是,再说了,我已与那妇人道,若是遇事可来郡府找我们,到时你再想办法帮她便是。”
季慕青感受着额前谢不为手上的微凉,不知为何,竟悄悄红了耳廓,欲抬头躲开,却最终还是任谢不为揉了下去。
谢不为自是注意到了季慕青的面红耳赤,心下顿生好笑,但也没有点破。
路边田间的夏蝉一直“知了知了”的叫唤着,像极了季慕青此刻心中的喧嚣。
等回了车上,小王典座有些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季慕青,“贫僧未曾说错吧,这农人皆是野蛮,竟都不肯将田间碎麦让给那孤母幼子,唉,实在可怜啊。”
虽小王典座这话有了半分道理,可若真论起其中缘由,大报恩寺与世家盘剥才是最为直接的原因。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农人忙碌一年所余钱粮,甚至不够饱腹过冬,又何来能力怜悯旁人
这道理谢不为和季慕青都明白,而小王典座也不可能不知,只不过是遮起了双目,故意不去看不去听罢了。
这回谢不为抢在了季慕青发作之前,对小王典座道“正是此理。”
便拉着季慕青坐回了车中,不再言语。
待到回到了大报恩寺,天已然全黑,小王典座本想与谢不为告别,却不料谢不为仍要继续跟着,“还不知这钱契究竟要如何归纳,还请大师继续赐教。”
小王典座倒也没有推辞,“那就请跟贫僧来吧。”
不过,虽仍是去了静堂,但却未在正堂停留,而是往最里间的房间去。
那间房中灯火通明,甚至照亮了窗外的长廊,十分显眼,而里头正有两个小沙弥在执笔忙碌,像是在誊抄什么。
小王典座将袖中的钱契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