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书卷墨香及两侧金狻猊吐出的清雅檀香,两股淡香缠绕,飞萦纷郁,使这本就幽静的大殿更显离尘之感。
谢不为闻萧照临之语先是暗中一惊,后便了然,萧照临这是在诈他他一则未与孟聿秋亲近至此,二则萧照临适才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又如何知晓他脖子上有没有痕迹。
且现在,他自己也不该知晓。
他想通此处关窍,便于此氤氲淡香中缓缓移步,零碎的光亮依次拂过他的眉眼,面容忽明忽暗之间,唯有他的双眸如泛着微光的湖水始终粼粼。
谢不为并未似往常一般停在萧照临身前行礼,而是径直走到了紫檀木案后,稍显无礼地直接端坐于萧照临身侧,赤红的衣摆压在了萧照临玄金外袍之上,并如扇铺开。
又信手解开了束发的锦带,如乌绸般的青丝瞬如瀑倾散而下,微曲的发梢蔓延至赤玄衣袍交接的褶皱之上,几点光斑也如金箔点缀其上,青丝微热,发间皂角清香随之浅浅溢出,莫名使此间氤氲之香浓郁了几分。
他不等萧照临反应,屈脊倾身,特意斜露白皙的脖颈停在了萧照临的眉目之前,眨着一双水眸,语气无辜且不解,“我脖子上怎么会有痕迹呢莫不是寺内蚊虫叮咬,或是不慎被什么剐蹭到了,劳烦殿下替我看看可好”
萧照临显然未曾料到谢不为竟如此大胆,为人靠近后本能的呵斥之声将出,但在目光掠过眼前几缕散落青丝绾在如玉脖颈上的画面之后,他口中之语竟有一滞,随即有些仓促地别开了眼,皱眉看着一侧经书,语调生硬,“让孤替你看也罢了,为何解带散发,一点规矩没有”
当然是怕万一头发上有躺睡后的痕迹被你发现啦
谢不为暗自腹诽,但面上仍是带着诚恳的笑意,甚至往萧照临的视线处追了追,“是怕殿下看不仔细脖后,这般散发,撩开之后便能看清楚了。”
萧照临眼前又被谢不为占据,便似是无奈地将目光落回了谢不为的脖上,闻言当真在两指间倒转所执墨笔,以笔杆挑起了遮在谢不为脖上的青丝,上下扫了几眼,又匆匆半垂眼眸收回目光,皱眉未展
“孤看过了,是孤适才看错了,你脖子上没有什么痕迹。”
笔杆触肤的微凉且木硬之感使得那处略有酥痒,谢不为正身之后忍不住以手摸了摸,在那种酥痒之感消失之后,便将手中束发锦带随意放在了案上,抬臂反曲肘两手拢发。
但后知后觉若要去够案上锦带的话,拢好的头发势必又将散落,且抬眸看萧照临并无主动帮忙的意思,轻声哼了哼,松开了手,拿起锦带抿在了双唇之间。
谢不为今日束发锦带是为青白之色,如此抿在朱唇间,便似衔了一支柳条,而他双臂高抬,赤色外袍的宽大广袖便如幕帘垂下,斜光照透,映在萧照临身上的光影都带有如天边云霞般的浅红。
再看谢不为好容易将满头乌亮的青丝全部拢在两掌之中,但稍松一手,便又有前功尽弃之势,谢不为便只好撅起唇,向萧照临处抬了抬下颌,再轻哼出声,是在请萧照临将发带递给他。
萧照临虽知晓谢不为在束发,但并未着意去看,仍是留目于经书之上。
在听到谢不为口中发出的动静后,才佯装不耐,抬眸看去,又显一怔,似在犹豫,片刻后,才轻嗤一声,但未有从前鄙薄之意,倒难得有几分玩笑意味,“连束发都束不好,还要麻烦孤。”
说着,放下了手中墨笔,以带着黑色革制手套的指腹抽出了谢不为朱唇中的青白发带,“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