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储眨了眨眼,眼皮上的水珠顺势滑落,浸湿了睫毛。她回道“看你腰上的伤。”
方才灯光昏暗,宋晏储并没注意到,此刻篝火烧得旺盛,视野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宋晏储凑近了一些,便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到处都是伤痕,有的细微看不清,有的却是狰狞无比,浑身上下的肌肤几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宋晏储下意识问道“这些伤哪来的”
话音刚落,宋晏储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果不其然,萧淮拨弄篝火的动作一动,而后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在呵呵笑着,语气里却带着冷意。
他道“边关之人,身上有些伤啊疤啊之类的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他顿了顿,语带讥讽“毕竟是粗人,比不得京城的儿郎娇贵。”
篝火在她面前烧着,火苗不停地上蹿下跳。宋晏储沉默片刻,忽地问道“边关是什么样的”
萧淮拍了拍后面的地面,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看着篝火,神情放空“是一个人人都想努力活命的地方。”
宋晏储撑着下巴,听他讲。
萧淮“西州位于大晏和鞑靼交界处,那里的百姓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鞑子的入侵。”他深吸一口气,似在回忆着什么“百姓们也好,将士们也罢,无时无刻都在斗。”
“跟鞑子斗,跟西州恶劣的环境斗还要,跟朝廷斗。”
宋晏储睫毛一颤,抬头看着他。
萧淮咧嘴笑了笑,眸中毫无感情“殿下不信”他不等宋晏储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西州守军十万。朝廷每次下发军饷,说是有十万两白银,但回回能到手的,莫说十万,能有一半便是极为不错。剩下的一半被朝廷那些狗娘养的层层剥削,边关将士饿得只能跟鞑子抢着啃草根,剥树皮吃。”
萧淮冷笑道“西州苦寒,一入冬便是经久不息的大雪,每年冬天都能死一大批弟兄。不是被鞑子杀死的,而是活活冻死的。弟兄们无衣无粮,隆冬大雪的时候只能穿着不知穿了几年、打了无数补丁、同单衣没什么区别的棉衣。就这样,朝廷上那些狗屁文官还弹劾我们穷兵黩武,手段不该如此血腥,该以理服人,以文化人。都是他娘的屁话要不是弟兄们在边关严防死守,那些鞑子闯进了京,哪还有他们说风凉话的功夫”
庙里一片寂静。
宋晏储沉默良久,久到萧淮抹了把脸,心里讥笑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却听宋晏储低低开口“孤知道。”
萧淮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她,就将篝火的晃动间,宋晏储面色明暗变化,昏黄的火光在她脸上添上了一层暖意。她定定地看着萧淮,语气平和轻缓,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儿“孤知道。”
萧淮紧绷的脸色微微松了松。
她承诺道“以后不会了。”
庙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庙里的火光却在轻快地跳着。面前的人在火光的映照下美得越发惊心。
萧淮喉咙干涩,半晌后,他才张了张嘴,艰涩道“殿下可得记住自己的话。”
宋晏储挑花眼微抬,漆黑的眸子中昏黄的火光,满满的都是他。她道“我记着。”
她说的是我。
许是火光作祟,此刻的宋晏储面上格外柔和。
萧淮心里直跳,好半天后,他才咧了咧嘴,慢慢笑了出来。
他往宋晏储身边凑了凑,二人围坐在火堆旁,只感觉在这寒冷的秋夜也是一派温暖。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给空荡的庙里添了一丝热闹。外面马蹄声响,混着嘈杂的雨声,听得不甚清晰。
萧淮看向庙外。马蹄声越来越大,片刻后,数道骑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