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太子被废,须臾不过几十日便在东宫暴毙,几乎是一夜之间朝廷就变了天,这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太子被废,太上皇说的是他图谋不轨,忤逆君父,可朝臣谁肯就这么信了。”
“废太子可谓是文修武备,功勋卓著,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平西南、修河道、清吏治,别说是东宫属臣,就是当时朝中号称最为严苛的首辅,连着那些名声在外的礼部酸老头子们,都赞不绝口,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九五之君。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是太子党,这一废,又要有多少人家牵连进去,他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何况分明太上皇当时已有悔意,几十年的父子情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没了的。眼瞧着朝臣再苦口婆心劝几日,太上皇气头上过去,也就罢了,可偏偏、偏偏就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子他就这么去了,这谁又能受得了”
“太上皇当时便病倒了,缠绵病榻足足大半年,方慢慢好了起来,可身子也大不如以往,落下了病根儿。”
“朝臣们一下子也没了主心骨。不闹罢,下不来台;闹罢,太上皇已经病倒了,最要紧的,太子爷也去了,人没了,说甚么都晚了。就是闹了,又能怎么样呢”
“渐渐也就都消停了。可太上皇病一好了,也不知怎的,性情大变,竟一口咬定废太子意图谋逆,几乎是雷厉风行,连着半个多月,将东宫属臣并跟太子有牵扯的朝臣们接连下狱。”秦理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之色,“那半个多月,几乎大理寺的牢房就没有一日不是血淋淋的,菜市口连着斩立决少说十几个人,多少桶的水冲下去,都冲不散那股子血腥味。”
“皇祖父未必是不知道其中有内情。”钟渊初时只是静静听着,至此时才开口插了一句,他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人都没了,皇祖父能怎么办呢为了死了的这个儿子,再把其他的儿子都弄死么,只好委屈废太子一个罢了。”
秦理悚然一惊,这个在他心中盘旋了数十年也始终没敢深想的念头,猝不及防地被钟渊一句挑破,他的心几乎缩成了一团,咽了口口水,连自己都听着声音干巴巴的,“您、您的意思是、是”
钟渊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伴伴在宫里几十年了,还没看惯这些腌臜事么”
他垂下了眼眸,淡淡道“太子做了几十年,位子稳得坚如磐石,那些叔叔伯伯们就不眼红若是没什么岔子还好,一旦有了缝隙,那些人还不恶狗似的扑上去。父皇也未必就是干净的不,该说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子,父皇就绝对沾血了,恐怕在其中还没少出力罢”
秦理急得直打跌,连声哀求道“我的祖宗祖宗您说甚么呢,这话、这话是能说的么”
钟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冷笑道“既然做了,就别怕说恐怕母后也有所察觉罢,不然当年也就不会过去了这么多年,提起那些被暴毙的堂兄们言辞中还有愧疚之意了。”
秦理沉默半晌,唉声道“娘娘是好心人呐。”
“提到这里,倒是不得不说一说这个贾敬,他也算是明哲保身的典范了。”提到章康皇后,钟渊自己反而不愿意再说下去,“本不大知道他,倒是这回着人查了查当初二甲十四名进士出身,一路也算是顺风顺水,太子被废,太上皇养病那大半年里,别人都在观望,他倒是闻着味儿手脚利落,一心向道就辞官出家了,避开好大的祸。”
秦理也叹,“当初贾敬如此,不知多少人暗中笑他被道士迷了心智了,如今再看,那些人家还有几个是像荣府宁府这样还保留了体面的。早都散了,就是四王八公,也大不如前,宁府荣府竟成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