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有个姑娘因为懒惰,婚后不受婆家喜欢,离了婚,娘家不让她回去,她自己也没有个房子,没有个能呆的地方,到现在就住在河下山洞里,听说依靠卖色为生
她母亲说的故事,深深烙在她的记忆里,生命里。
二十岁出头,她到了适婚年纪,许多人给她做媒。
北方姑娘,生得高大漂亮,喜欢她的男孩子不少,她左挑右选,最后选了叶领。
因为叶领读过书,她想着他脾气好,应该不会打人。
和叶领结婚后,和她预想一样,叶领脾气好,从不同她发火。偶尔吵了架,她叫她弟弟过来,叶领见小舅子硬气,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在矿商工作,叶领当小学老师,叶领学校集资建房,两人凑一凑,就买下了一套小房子。
日子过得顺遂,直到生下叶思北。
叶思北出生在一个冬天,因为是头胎,黄桂芬生得十分艰辛,叶领全家都赶过来,守在医院门口,等医生走出产房,黄桂芬清晰听见外面人问“男孩女孩”
然后医生似乎有些遗憾“女娃,也挺好的。”
那句也挺好,说得很勉强。
确认是个女孩后,叶思北就被送回黄桂芬身边,然后叶家人商量了一夜,最后叶领来到黄桂芬身边,他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愧。
“桂芬,”他声音很轻,“我妈说,她把孩子抱回去养。”
这并不新奇,黄桂芬立刻听明白叶领的意思。
这些年计划生育搞得严格,像他们这些在国家单位里的人,只能生一个。可不是每一家都能接受只有一个女孩。
所以有些人家,一旦生下女孩,就会送到老家,偷偷藏着养,找个没生孩子过继过去。
黄桂芬抱着孩子,怀里的孩子还很丑,但她很乖巧,她喝过奶,躺在黄桂芬怀里,仿佛母亲就是她的所有。
黄桂芬红了眼眶,叶领有些慌乱,他赶紧说着“桂芬,我们家就我一个独苗苗,我不能断香火”
黄桂芬听得明白,她也理解,而且,这孩子,一个女孩儿,没有个兄弟,未来出点事儿,谁能帮她呢
“抱走吧。”
她哑声开口,再也不愿多抱这个孩子,怕多抱一会儿,就不舍得。
她将孩子递给叶领“和你妈说”
她顿了顿,最后只轻轻念叨了一句“算了。”
生来未必幸运,要不小心走了,也未必不幸。
她没有多说,叶领抱着孩子,也有些难过,他想了想,勉强笑起来“你给孩子取个名吧”
黄桂芬转头看向窗外,大雪纷飞。
可南城的雪,永远不会像北方那样,浩浩荡荡,覆盖一整片无尽的原野。
她看着外面的雪花,想起年少,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也不觉得人间艰难。
“思北。”
她沙哑开口“叫思北吧。”
那是她唯一为这个孩子做过的事。
然后孩子就被抱着离开,也是那一年,遇上下岗潮,她被迫下岗,不得已,只能到学校门口开始摆小摊卖早餐。
从那以后,生一个儿子,就成为她和叶领的执念。
她已经牺牲了一个孩子,必须生一个儿子。
这次有了经验,她四处打听,寻找生儿子的药。
她听说,可以通过机器看到男女,于是她和叶领花了很多钱,疏通关系,看到了怀着的孩子是男是女。
好在这一次,怀着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