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棉帘上前来, 她叫了声主子, 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一手无力地挥了挥,让外头站班的人都下去。
星河应了个是,退到帘外扬袖击节, 啪啪的脆响,在浓稠的夜色里荡漾开去。一转眼的工夫人都退尽了,偌大的宫掖空空的,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凄凉冷清, 天地的中心只有两个人,在寒冷里夜里相互作伴。
太子指了指杌子, 坐吧。
星河谢了恩坐下, 他不起头, 她不敢贸然和他谈论皇帝此来的用意。等了很久, 他一直沉默,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以痛苦的姿势压在膝头, 仿佛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上去了。虎骨的扳指坚硬如铁,扣着那指节, 扣得指尖血色全无。
可能他也需要适应, 星河静静等待,良久终于等来他的叹息先头圣谕,你听见了吧
如果换了平常,她必定是要一口咬定说没有的。这回不一样,形势并不乐观,他心里压着事,不该有意和他耍花枪。
星河道是,皇上有示下,说要册立谁了么
太子缓缓摇头,老四在御案上看见过一封草拟,上头写的就是凤雏宫那位。
星河沉默了下,复问他,主子预备怎么料理
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工于谋算的阴沉来,调转视线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怎么料理路子是现成的,不早给你铺好了么。眼下驸马案在你手里攥着,你知道应当怎么料理。
如果没有顺水推舟,控戎司锦衣使岂会那么轻易落到她头上左昭仪不是要她了结那桩案子吗,现在时候到了,不了结也不成了。
星河道是,明儿我就进衙门安排,撬开疑犯的嘴
用不着费那手脚,凶手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高仰山不死,拿什么做出京城第一大案来又怎么隔着宫墙,牵连宫里的昭仪娘娘他微微乜着眼,那浓密的眼睫下依稀透出凌厉的光,宿大人,报答主子的时候到了,做得漂亮些儿,别叫人看出破绽。
星河惶然看向他,虽然这令儿下得并不违背她的初衷,但这起案子背后的主谋居然是他,实在令她始料未及。
他笑了笑,笑容里没有温度,觉得很意外
星河仓促说不,然而略一顿,还是点头,臣确实没想到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偏过头看灯树上的那排红蜡,没什么可意外的,皇权下的勾心斗角,本来就是如此。一面说,一面站起身,佯佯踱步向灯树走去。
案头的漆盘里供着一把小银剪,他执在手里,牵起袖子去剪灯花儿,动作缠绵优雅,仿佛那是一项多么精细,又多么伟大的事业。燃烧的灵芝样的小火球脱离了灯芯,伶仃立在剪尖那一簇锋芒上,渐次暗下去。轻轻一敲,漆盘里盛着清水的铜盏是它最后的归宿。
哧地一声熄灭,很快蒸腾起一蓬细小的烟,瞬间消散,太子手里的银剪又移向了下一盏烛火。
谁都别怪,政斗之下立场鲜明,是他自己没远见。不单他,高家一门这两年做局做得出格,索性趁着这当口,都料理干净吧。浓烈的金色照耀他的脸,他微微偏过头,阴影便大片爬上他的脖颈。
四两拨千斤,轻易拔除了眼中钉,就算没有她的参与,最后案子也会照着他的设想发展。
星河知道,太多的显而易见反倒可疑,背后必是有高人,只没想到这高人会是他。草蛇灰线,伏延千里,驸马之死公主难辞其咎,宫里的娘娘也脱不了干系。她庆幸自己的计划正和他不谋而合,否则他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