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圜丘祭天地的路上, 笙箫鼓乐弥漫整个京都。星河踏着那顿挫的鼓点,领茵陈进了兴庆宫的正门。
内外命妇朝参的仪制很严格,已经不单是掖庭局能够把控的了, 前五日由宗正寺、光禄寺、内侍省记名呈报, 再转御史台、牒诸司复议。能进内廷的, 必然都是“皇家五等亲,及诸亲三等”以上。星河的母亲呢,牵五绊六的, 大概算哪位王爷的女婿的姑表小姨子,于是她受到了高于一般命妇的待遇, 得以入内重门, 和诸宗亲女眷一起,在就日殿里等候召见。
星河和茵陈本就是宫中的, 没有那些约束。时候还未到, 直入兴庆宫没有必要,想了想, 从南海子边上绕过去,悄悄进了就日殿。
殿里已经有别的女官先到了, 母女相见, 拉着一处说话。茵陈在人群里发现了她母亲,一声尖叫“娘亲”
大家正脉脉絮语,她这一喊,命妇们先是一愣,后便笑起来。常戎县主带着歉意同周围的人抱怨“这孩子, 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进入东宫的女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抱着一点私心另眼相看。所以茵陈的行为被理解成天质自然,不会遭到任何诟病。
常戎县主因女儿和星河在一处当值,星河又是先于茵陈侍奉太子,日后总免不得一个屋檐下,所以对宿太太百般示好。这回见女儿由星河领进门,茵陈又亲亲热热拉着她不撒手,便同宿太太笑道“孩子年纪小,瞧着和锦衣使处得满好。这可糟了,往后且有缠着不放的时候,这孩子打小儿就这么黏糊。”
宿太太笑应了两句,抬眼见女儿光彩耀眼的一身冠服,起先还忧心左昭仪那三巴掌打没了她的精气神儿,现在一看倒莫名松了口气。
星河过来,向她母亲肃了肃。早前皇后在时,每年尚且有几个节令能见一见。后来皇后大行,其后几年太后身体又欠安,所以命妇朝见一概减免了。今年皇帝已经松口内阁预备立后,皇太后是拉出来打头阵的,等于是排演一番,好应付过几日的皇后册封大典。
宿太太朝她身后望了眼,压着声儿道“太子爷没又跟着来吧”
星河发笑,“娘糊涂了,今儿祭天地,怹老人家不得闲。”
宿太太哦了声,“不得闲的好”一壁说,一壁将她拉到背人的地方去,左右瞧了瞧,尚且好说私房话。复从上到下打量她,“我的孩子,你可受委屈了。擎小儿我都舍不得碰一指头的,倒送进宫来叫别人教训。”说着就红了眼眶。
星河忙道“娘消消火儿,这地方哭不得,哭了叫人看笑话。”探手揽了母亲,好言好语安慰着,“您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干着这样的差事,谁能十几年不受责罚我算好的了,自己的主子纵着,左昭仪寻衅,至多叫人知道她和太子爷不对付,我是个替死鬼儿罢了。”
宿太太长叹一口气,“也是的,倘或换了太子爷这么着,咱们宿家就大祸临头了。”语毕想起这爷儿仨暗里做下的事,忽然不知从何说起了。想和妞儿叮嘱两句,碍于人多又不好多言,临了只含糊道,“好好伺候主子吧,我瞧着太子爷,是真的好”
星河知道她母亲,从来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安贫乐道地守着丈夫孩子,是她最大的心愿。可没法子,当初宿大学士上了简郡王的船,要想下来就得脱层皮。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将来也不能成大事。
宿太太虽不爱争虚名,但她也有气性儿,睚眦必报,这点星河很像她。她的眼睛朝凤雏宫方向直溜,嘴里嘀咕着“那主儿,这回可够喝一壶的了。要是见到她,能说上话,我得呲打她几句,凭什么打我的孩子谁该她的了,非给她当牛做马这个主子姓霍,那个主子也姓霍,偏她的儿子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