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意,你进队多少年了”
她愣愣地回答“快六年了。”
“从你进队第一天起,孙教就把你交给我,说我是师哥,多带着点你。”丁俊亚看着她,目光沉沉,“从师哥到教练,相处近六年,你就真的没有半点感觉吗”
他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听得宋诗意心惊肉跳,心头一沉。
自她十九岁入队起,丁俊亚与她就注定了不是普通师兄妹。速降队与国际无法接轨,能拿到世界赛资格的运动员更是寥寥无几,男队有个丁俊亚,女队也不过一个宋诗意,剩下的顶多打打擦边球,偶尔陪跑一回已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那些年里,出国参加大赛的还有技巧队的队员,可速降队却只有他们,理所当然的,他这个师哥就担负起了照顾师妹的职责。
宋诗意依然记得,她第一回去韩国釜山参加青年赛时,也曾紧张到坐在处的后台发抖,牙齿都直哆嗦。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哪怕几分钟前孙健平还在一个劲给她做心理建设,可她还是初生牛犊,无法克制地陷入极度紧张的状态。
是丁俊亚找到了她,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他蹲了下来,笑着递了瓶矿泉水给她“怎么,怕了”
她性子倔,怎么可能承认当即反驳“笑话,我怎么会怕”
他笑笑,点头说“我也觉得,我们宋师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小小比赛,怎么可能紧张”
说完,他还特意反问“是吧”
宋诗意被激得霍地站起身来,拧开矿泉水咕噜两大口,凉意直入小腹,冷得她一个激灵,浑身都紧绷起来。
她听见广播里传来自己的名字,韩语一概听不懂,但她知道,轮到她上场了。
宋诗意把矿泉水往丁俊亚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往雪道上走。
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宋诗意,能拿第一吗”
脚下一顿,她扭头冲他嫣然一笑“等着瞧好了。”
他一边笑,一边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那是她的初次比赛,不是什么大赛,也确实因为紧张没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她拿了亚军,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赛事上,头一回登上了领奖台。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人群里,看见了孙建平笑得眯起来的双眼,也看见了一旁的丁俊亚浅浅的笑。
少女怀春的年纪里,不是没有过一星半点的崇拜和依赖。
她去哪都有他,她是队里的女子第一,而他是男子第一,如此门当户对,如此理所当然。她当然知道他对她的照顾来源于孙建平的嘱咐,师哥看着点师妹,天经地义。可内心里还是偷偷萌生出一些细碎的属于少女的梦幻旖旎。
可她自幼热爱滑雪,进队后更是心无旁骛地为了那个目标苦练,哪怕是有一点少女怀春,也不过是夜里睡前的一点暗自心动。而白日的训练是如此辛劳,她往往出神不到几分,就沉沉睡去。
丁俊亚于她,始终只是枯燥生活中的些许调剂。
直到父亲出事,她赛场受伤,就此退役,背负起生活的重担。离队后,曾经因为枯燥的训练生涯产生的旖旎情怀,就此消散。哪怕之后又回到队里,没了就是没了,丁俊亚从师哥变成了教练,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的他对于宋诗意来说,更像是个兄长,而她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从前的那些旖旎情思也不过是一个入队后的孤单少女对于他人的关心所产生的依赖。
当初的她那样不可一世、傲气十足,和如今的程亦川一样,在队里不受人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