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和见雪脸上的表情却是都很难看。可是,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呢到了庄子上,见雪招了沈三过来说话,却被告知小苏儿领着他那帮乞儿好友们去山里砍柴、摘蘑菇了。小苏儿不愿意闲下来,总能给自己找到事做。方氏点了点头,无比疲惫地说“那先去看看边家夫妻吧。”
边家夫妻被安置在了一个小院子里。他们这会儿心里很慌。他们不明白自己和将军府能有什么交集,为什么将军府会知道他们。他们之所以很听话地住到了庄子里,是因为不敢得罪将军府。不过,庄子里的下人真的很尊重他们。知道妻子身体不好,庄子里还为她请了大夫,拿出好药材帮她熬药。
妻子的身体早就坏了。她在月子里伤心过度、忧思过重,从那时起身体就坏了。等到边秀才的功名被夺,他们夫妻俩从北城搬到了南城,手里一点积蓄都没有,妻子能药都吃不起了,只是苦熬着。
丈夫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被夺了功名,就坏了名声,读书人都不屑与他为伍,他想要去贩卖字画都找不到门路,有时候只能咬牙接一些体力活。妻子的病加重了家里的开销。十年劳碌下来,丈夫身上已经寻不到当初那儒雅读书人的影子了,他面生皱纹、肩膀微蜷,两只手上布满了老茧和裂口。
方氏和见雪走进边家夫妻住的院子时,丈夫正扶着妻子出来走出房门来晒太阳。
看到见雪,边家夫妻都惊呆了。夫妻俩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血缘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方氏一早上都在想,在小杨氏当初的阴谋里,会不会有哪个环节出了错,所以孩子并没有被偷换成功。然而,当她看到边家夫妻,看到那张和见雪极为相似的脸,她就再不能自欺欺人了,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边家夫妻恍惚中,他们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一开口,那个孩子就会在阳光下消失了。
见雪犹豫着从怀里取出那块巴掌大的布料。这应该是赖大胆去边家偷孩子时,从边家孩子的衣服上剪下来的布头。小杨氏肯定吩咐赖大胆要把这些衣物彻底销毁,但赖大胆却存了私心,指不定还想着日后能以此要挟小杨氏,好从她手里再得些好处,于是偷偷撕了一小块藏起来,只把剩下的烧了。
见雪转头看向方氏。
方氏胡乱地擦着眼泪,却朝见雪点了点头。
见雪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一步一步走到边家夫妻面前,把布料递给他们。边家妻子伸出如干枯树枝一样的手,抓过那块布料,只看了一眼,她就哭了,先是小声啜泣,然后迅速转为嚎啕大哭。她说“这小鲤鱼是我亲手绣的,就绣在安寿的襁褓上我的孩子啊,真是我的孩子啊”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边母竟然挣开了丈夫的搀扶,紧紧地把十二岁的少年揽在了怀里。边父还是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样子。老天爷啊,他是真的找到自己的孩子了吗他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边母流下来的泪水迅速将见雪的肩膀染湿了。
被边母刚刚抱住的一瞬间,见雪浑身一僵,因为他心里对边家夫妻还很陌生。但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边母那一声声的哭诉中带着她这些年的辛酸苦楚。见雪那一颗悬在高处、无处安放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回归了原处。他不再被动地被边母抱着,而是反过来抱住了她,说“是我,我回来了。”
边父好像到这时才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伸出手把妻儿都揽在了怀里。
沈长清,小名阿淼的小姑娘,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被一对陌生夫妻抱着哭。她牵着方氏的手站在院子门口,见陌生夫妻抱着大哥喊“我的儿”,她好像有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