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和尚愣了愣,笑道“都头不知风过高塔,塔尖才闻得风动。”
沈拓道“法师说得艰深,我却不懂,我也听过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法师隐在暗处,看耍猴戏,你们算得什么草芥,我们才是草芥。你们争斗,这个为王,那个为寇,我们却求日作夜休,嘴中有食,身上有衣,死时薄棺一副。
法师曾问太平犬与乱世人,沈某愿做太平犬,至少夜归家中妻儿老小安好。你们翻手风云,哪管得荒野白骨也曾有名有姓,有妻有子,有屋有田”
胖和尚叹一口气“阿弥陀佛,都头所言开弓无回头之箭,箭已离弦。”
季蔚琇摁住沈拓,道“都头失礼了。”
季蔚明则叹道“朝野从无太平,何曾少了明争暗斗随波者逐流而去,逆水者力挽狂澜,昱王一系虽敛财构陷,倒不致生乱祸及百姓,圣人亦非昏聩之君,岂会坐视不理。”
胖和尚垂首道“我既落世子手中,任凭处置。”
季蔚明端茶慢饮“法师之事与我无关,我不过于寺中邀一僧人饮一杯寺中好茶罢了。”
沈拓离寺时心中仍是郁郁,接了何栖与卢娘子三人,又与季蔚明、季蔚琇暂别。
何栖掀开车帘,问道“大郎有心事”
沈拓点了一下头,答道“今日无意知晓郎中身死的内情,他于我有恩,无故遭了横祸,我心中不快。”
何栖听闻事涉生死,低声问道“大郎可要买些纸马酒水祭拜。”
沈拓苦笑“连坟茔都不知在何处,哪里去祭拜便连名姓都知晓得不详,只知姓谈,把纸烧与哪个”
何栖道“谈郎中家中旧宅可在”
沈拓道“不在了,租的医铺,郎中去后主家租与别家卖馉饳,全没旧日痕迹。”就怕连个坟茔都没有,他既死于皇家争斗,怕是举家难逃一死,远在禹京举目无亲,妻儿身死,哪得埋骨之人
何栖沉默不语,待到归家后,亲手做了一碗鸡丝银芽索饼,汤清味鲜,热腾腾冒气,沈拓接过,连汤吃个干净,直吃得鼻尖冒汗,目中隐有湿意。
“大郎若是心有中结,不如告知于我,幸许能分忧一二”何栖轻语道。
沈拓抚着她渐养得细腻的指尖,长舒一口气道,“不瞒阿圆,我心中确实藏了事,只不好告知阿圆,让你凭白与我一道烦恼。我为夫,白生了肩膀,半点事都担不得,算得什么男儿。”
何栖道“你不说,我私下少不得还要自己揣摩呢。”
沈拓笑道“阿圆不必担扰,虽有事,与我们倒不曾有大的干系。我不过因事出突然,没个准备,被填了一气,才气闷胸堵。”
何栖凑到他面前,细细看了半天,追问“可真”
沈拓眨了眨眼,何栖的长睫几要贴他的脸上,她双眸一闪,长睫微动,面上微痒,那点痒意化作丝线,挠进心里。他道“哪敢欺瞒娘子。”
何栖略放下心,笑道“今岁翻过,又是新年,旧岁烦心事不如随纸烧了化了,再见带到来年的。”
沈拓想了想道“明府留任,既借了势,不如就此坐大,索性将桃溪水运都揽过来,不叫他人沾手半。宜州码头那边留得船只,也备屋宅青壮护船看货,与桃溪这边两头应对往来。”
何栖合计一番,道“好似急了些,我们怕力所不及。”
沈拓道“我们二人自不能,借借明府好风。”
何栖笑看他“大郎越发不与明府生分,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