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哈哈一笑“太平犬虽好,也不过尔尔。”又问,“从来月无长圆,事无长久。眼下虽是太平年月,便能高枕无忧夏后商周,兴亡过手,历历帝皇,天命之人,他们可得千秋,可得万载今日起得高楼,明日便成荒丘。你们行舟走船,焉能不知看似水平无波,底下却藏暗涌”
沈拓躲在茶寮之中越听越心惊,这人言谈不似寻常贼寇,话音中甚至有些反意。当下不再藏身隐迹,跃窗而出,上前微一拱手,道“这位好汉非寻常人物,不是我等小民可比。”
打头的人笑道“都头果然在啊,都头不必自谦,你非小民,我也不过蚍蜉,搅不得风,唤不动雨。”
沈拓昂身而立,双目直视贼人领头,道“沈某不知好汉遭了什么不平事,担着什么隐秘只是,我们却是升斗小民,满日操心的不过身上衣,口中食,虽然庸庸无为,却是太平度日。两手即便握刀,也不过为赚黄白之物,图个安逸富贵。待得成家,出了子女,盼一个儿孙绕膝,平安顺遂。春秋几度,我们却是盼个太平安康。”
打头的怔了半晌,怅然若失,又笑道“果然官匪并非一道。”
沈拓上前一步,鼻间微动,嗅到异味,将心一沉“我不知与好汉有什么过往,此遭却承好汉之情,来日有动用沈某之处,不涉朝野,不伤天理,沈某必不推辞。”
打头的哈哈一笑,道“也罢,都头家有娇妻,英雄气短,确非我道中人。”他打了个手势,“放火烧些稻草,我们过上几招,虚应一应,也好有个交待。”
沈拓谢过,与陈据几人使个眼色,一伙虚过几招。
一人扬声道“好啊,哪个走得消息,坑害了兄弟。今番不与你们纠缠,他日定要寻场子。”
陈据也嚷道“怕个鸟,你们只管来,抓了你们报官还得些赏钱。”
他们对骂几句,这伙贼人边骂边撤,隐入林中没了踪影。沈拓点燃火把,看着如藏鬼魅的密林,似南柯一梦。
徐安道“都头,这伙贼人似有来历。”
沈拓眸光微暗,道“不与我们相干,他是贼,我们不过跑船做水运的。”
陈据、徐安、方娘子等人点头称是。
方娘子笑道“他说一通,忒雅了些,我只半懂,活跟穷措大念书似的。”她将笑一扬,又道,“留几个兄弟在码弟以防贼人反复,都头不如早些归去陪陪我家妹妹,省得了她担心牵挂。”
沈拓笑起来,微施一礼,道“既如此,我先走一步,辛苦陈兄留下防着万一,方娘子、八郎、徐哥哥也都先回,料想他们不会杀回马枪。”
方娘子、陈据几人道“闹了一宿,也没睡意,我们几人点火吃酒,天明再散。”
沈拓见他们坚持,也不多言,与几人道别,先去了一趟曹家。
曹英因被留在家中,只能干着急,他草草用毕晚饭,在偏院背了手打转。曹英的娘子生下一女,虽盼子不得,看着小女乌溜溜的黑眼珠,仍旧疼爱非常。她见曹英卧立难安,又不知晓出了何事,跟着急道“你可有不解的事,不如与沈表叔敞开了说,是好是坏,自己瞎自琢磨的。”
曹英怕她受惊,不好与她细说,笑道“你先去睡,我等大郎来呢。”
曹英娘子听了,放下心来,道“不是兄弟间生了龃龉,凡事好说。”
曹英哄了她回去,自己坐了半宿,推窗看看外面有没有火光,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