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难得早回,天边一抹绯红的残阳, 归燕双双, 炊野四起。河畔树下, 老者坐了藤椅,摇扇纳凉, 总角儿孙绕膝玩闹。
卖梨浆的挑担回家, 门口期期等候的女人,展眉温笑, 急急迎出来, 帮着抬了浆桶,三分的颜色被余晖浸染成了七分,无端得动人心弦。
沈拓见了催马归转,他还想着早点回去吃木莲冻, 一时不察, 路过岔口时,一个黑小子忽然斜刺里杀出来,拦了他的去路。沈拓大惊之下连忙勒马,黑马嘶鸣一声, 扬起前蹄,堪堪立住, 饶是如此, 沈拓仍惊出一身的冷汗。
黑小子不是别字, 正是卢继家的卢大郎, 他自知莽撞, 慢慢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沈阿叔。”
沈拓脸似霜笼,跳下马,劈手就是一巴掌,怒道“若不是我勒住马,肠子都要与你踩出来,你岂能活命。”
沈拓怒极之下,手上不知多少的力气,卢大郎险被煽倒在地,半边脸颊高肿,嘴中似有腥味,不敢委屈,长揖一礼,认错道“侄儿知错,沈阿叔不要生气。”
沈拓扶他起来,抬起他的脸看了看伤,自己倒似打得重了,道“下次鲁莽,我告诉你阿爹,你怕是要被扒了裤子摁在长案上打。”
卢大郎这个年纪,最要脸面,忙求道“阿叔饶我一回。”
沈拓看前面不远便是医铺“你随我去医铺,让郎中看看,可有打伤了哪里”
卢大郎哪里肯去,连连摇头,拿手揉揉脸,道“我皮厚,阿叔不曾伤我,实不必白给郎中银钱。”
“四邻都在开始升火炊饭,你怎不在家中”沈拓牵住马问道。
“我特来这等阿叔。”卢大郎回道。
沈拓看他一眼,笑道“莫非惹了你阿爹生气,找我撑仗”他边说边走,只当卢大小人家,不知被卢继还是卢娘子斥责了,跑来诉苦道酸。
卢大抓脸挠腮,又去接沈拓手中的缰绳,道“阿叔我与你牵马。”
沈拓还未出声,黑马伸过硕大的马头,对着卢大的脸喷个响鼻,喷得卢大脸上潮乎乎的,伸手推黑马的头,道“你这畜牲翻脸不认人,我还割过一筐的马草与你,马草吃进了肚,便当我生人过路客。”
黑马吐噜几下马唇,磨着两排马齿便要去咬卢大的后衣领。
沈拓拉了拉马,将卢大郎拨到一边,道“你惹了你阿爹阿娘,不如找你阿姊求助,她比我更有脸面。”
卢大郎吱吱唔唔道“我只找阿叔说话,阿娘天天与阿姊一道。”
沈拓急着回去,见他东拉西扯半天不说,道“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事先说来与我听听。”
卢大拉了他的衣袖道“阿叔先住,我们树下说话。”
沈拓道“不如你先与我家去,让你阿姊拿药草为你敷了脸,家中还备着木莲冻,最是爽滑消暑,顺道在家中用饭可好”
卢大拉不住他,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急道“阿叔,阿叔听说阿叔买船,要做水运,又招人做船工”
沈拓笑看他,道“你倒生了一对尖耳,这般灵光。”
卢大黝黑的脸上透了一点红,道“我阿爹阿娘嘴紧,蚌似得,轻易哪肯开口。前几日陈家叔叔上门问话,被我偷了一耳朵。”伸臂拦了沈拓,道,“阿叔船上可还少人不如雇了我去”
沈拓哈哈大笑,立住脚,伸手穿他腋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放到了马背上,道“你才多大,倒想做船工”
卢大在马背上下不来,扭了扭屁股,驳道“阿叔小瞧人,贫家子七八岁便在外头拾柴做工的,我怎不能跟船”
沈拓头也不回“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