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担心自己打理不过来,又请了卢继娘子帮忙。卢娘子捉了袖子帮着铺纸磨墨, 看她不慌不忙端坐于桌案之前, 没有露出半分的怯意。
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道“今日见了小娘子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娘子在世时的光景。月底计帐, 我便这般伺侯娘子计算着田中产出、商铺出息、家中人情花费。”
何栖静静听罢, 道“阿爹还留着阿娘的笔墨纸账,我是不及阿娘的细致。”
卢娘子微叹, 眼角细细的皱纹都似捎带着往昔的尘灰, 她道“不是我要说古,娘子似小娘子这般大时,实没小娘子现在的心胸周到。她是家中娇养大的,手上散漫, 哪会为了几个铜板计算后来家道中落, 日渐艰难,事事经手,这才一样一样历练出来。”又看何栖纤纤素手,虽细白, 却非水葱模样,禁不住又一阵心疼。“小娘子眼下又要操持这样一件大事, 唉, 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何栖笑道“卢姨不如试想那些富户高门, 买了健仆青壮, 少不得也要当家娘子掌眼点头。”
卢娘子驳道“那如何相同青壮健仆身契一签, 便是家里人,与外用的雇工如何一样。”又不放心叮嘱,“小娘子只出声,别露面,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他们长年混迹市井,谁知有着什么心肠。有好的,自也有坏的,更有那些心思龌龊的,不知藏着多少臭气熏天的坏水。”
何栖点头应下,又在卢娘子耳边道“卢姨低声,阿爹生了我一场的气,现还不大理我呢。”
卢娘子笑“郎君也是心疼小娘子。”又道,“若是争了家业,买一个中用可靠的婢女来,再不必样样操心。”
何栖伏在桌案上笑“怎得个个都好似认定家中能发迹一般,把好的都想了一遍,行船还遇打头风呢。”
卢娘子急得跺脚,连呸几声,双手合什道“过路菩萨,只作不听,她小孩子家家,不知轻重,不会说话。”又拿手轻打了几下何栖,“嘴里只没好话,不知讨个口彩。”
何栖摇摇卢娘子的手,道“卢姨,是我轻狂,胡乱说话。”
卢娘子拿手指轻点她额头,乐道“小娘子倒还是未嫁时的心性,可见大郎待小娘子不假,操劳一些,也算值了。”
何栖难得被说得面染羞色,撒娇唤道“卢姨”
卢娘子笑道“我是为小娘子高兴呢。”
何栖与卢娘子又亲热说了一会话,商议道“暑热难捱,我与阿娣早起煮了一锅的凉茶,陈家叔叔领了人来,坐院中等侯,也略解解渴。”
卢娘子道“这是娘子的心意。做工寻活,哪有容易的。”
徐安、方八等人随着陈据进了夹墙小道,远远便见一个梳了双丫髻的青衣小婢在院前扫地。
陈据领了人上前问道“阿娣,嫂嫂可在家中”
阿娣咽口唾沫偷了一眼陈据身后不似善类的青壮,道“娘子一早便等着陈郎君呢。”心里想着这些壮汉看着面恶,也不知是好是歹,若是与娘子起了冲突,我守了院门,好去报官。
徐安年前来过沈家,冬日草木凋零,不似现在一院葱郁,满眼的浓绿浅翠。秋来瓜熟叶落,又是别样景色,同个小院,四时不同,无端让人心生羡慕。徐八等人却没这等心思,看着枝头青果,心道结得一溜的柿子,也不知味道如何。
卢娘子立在廊下等着他们,看到陈据,先行笑起来“今日倒收拾得体面妥当。”
陈据不常来沈家,卢家却是常上门的,与卢娘子更熟络,长揖一礼,道“卢嫂嫂只拿话来打趣我。”
卢娘子道“早前劝了你一水缸的话,让你寻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