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瞧见了那葫芦形的扇头上,文画的落款京师“兄镜泉”三字。
皇帝故作不知,沉声问,“阿玛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叫镜泉啊圆子难不成在上书房里,跟什么人义结金兰去了不成”
这个规矩小十五是懂的,皇子哪儿能随便跟人拜把子啊。小十五得意地一笑,捂着小嘴,招呼皇帝附耳过来。
趴在耳边,小十五像个小耗子似的揭开谜底,“皇阿玛,镜泉兄不是旁人,是十一哥”
皇帝挑眉点了点头,“哦,这是你十一哥送给你的呀哎哟,还特地给你题了字儿、雕了画儿,当真是用心了。”
小十五还不知此事的轻重,自是笑着使劲点头,“十一哥但凡送东西给儿子,都十分的郑重。不厌其烦,非得叫儿子满意了才行”
婉兮瞧到这儿,方觉有些不妥。
婉兮忙道,“圆子你过来,你这扇子额涅看着甚好。如今热了,额涅想借来扇几天,你可舍得”
小十五想了想,还是大方地递了过去,“给额涅使每日早晚,儿子再来亲手给额涅扇凉”
这一日因婉兮的身子还虚弱,且小十五尚且年幼,一颗心里不知芥蒂为何物,故此皇帝便也没说什么。
五月十二当日午后,皇帝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为祭地大礼而斋戒。
五月十三日,皇帝在斋宫里忽然下旨“朕昨见十五阿哥所执扇头,有题画诗句,文理字画尚觉可观。询之知出十一阿哥之手。幼龄所学如此,自属可教,但落款作兄镜泉三字,则非皇子所宜。”
“著将此谕实贴尚书房,俾诸皇子触目警心。”
皇帝这般在圣旨里特地提到小十五,语琴听了便是一惊,急忙来寻婉兮拿主意。
这个消息倒叫愉妃沉寂的心里,终于翻腾起了一点儿快乐的小水花儿。
婉兮又诞下皇子来,而愉妃却刚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此间冷暖,唯有自知。
可是愉妃又是谁呢,她的心其实比那拉氏还更坚韧去的。即便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可是她还有孙子,她还得在这后宫里活下去。
于是她还得千方百计给自己寻活下去的借口,还得再找能叫自己依旧有尊严地活下去的倚仗。
儿子已死,便只能在儿子的哀荣上做文章。
于是后宫齐聚之时,她还是会不经意地说起永琪身后的哀荣。
譬如永琪薨逝次日,皇上就亲去兆祥所赐奠了;譬如皇后所出的嫡皇子永璂,都为永琪穿孝了,且为此皇上推迟了永璂的大婚吉期。
譬如皇帝给了永琪谥号为“纯”。
虽说此时的愉妃自然还不知道数十年后,待得皇帝宾天之后,帝谥也为“纯”字。倘若她此时能预见未来,便必定要为永琪这个谥号更为欢喜得癫狂了去。
此时的愉妃却也敢咬定,这个“纯”字,满字为“gu”,意为“纯正”、“正的”,故此不是一般能赐给宗室亲王的谥号。由此愉妃便也更是极其夸耀皇帝对永琪的重视去。
在刚薨逝的皇子与刚诞生的皇子之间,愉妃这般极力抬高自己儿子的地位,不管有意无意,自都将永琪与刚下生的十七阿哥形成了对比去。
这会在再饶上十五阿哥,她便自又有高低可以攀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