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巧不巧地,便是将今年的亲蚕礼,就定在这个期间了。
故此她不能住在圆明园里,她得回宫,更得从宫里挪到北海的先蚕坛去。先还得斋戒三日,三日之后行礼,已是三月十二了。
待得三月十二从北海折腾回圆明园,小十五的种痘更已然顺遂了,连最后一个关口全都熬过去了
更叫她瞠目结舌的是,她前脚刚从北海先蚕坛折腾回圆明园,眼睁睁瞧着小十五已是顺遂了去;结果后脚,皇帝次日竟然就已经回銮,赶回了圆明园来
她不得不率领后宫前去接驾,远远瞧着黄罗伞盖由远及近,她自己都忍不住苦笑。
“皇上将日子掐算得可真准啊。太医报了那小十五三月十五前后即可送圣,皇上这便顾不得路途劳顿,三月十三就赶回来了怨不得这回连皇太后和我都没带着,这就是想轻装简从,说想回来,这立时就能回得来了。”
那拉氏哀怨地侧眸,望一眼立在她身后只半步的婉兮。
婉兮是贵妃,在这后宫里只在她一人之下。如今便连行礼的位次,都只是在她身后半步了。
这点子距离,自是抬脚就能跨得过来的,她烦死了有人在身后跟得这么近逼得她恨不能背生双眼,才能盯着去,否则若有一眼照顾不到,谁知道那个辛者库的奴才又会在她背后捣鼓出什么来
却也不出所料,她果然回眸之间,还是撞见了婉兮那满脸的欣喜、期盼。那当真是受宠的模样儿,那更是心下自信,明白皇上这么掐着日子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后宫里的女人啊,没人敢自信。便连她这个皇后,又何尝不是每日小心翼翼去
可偏偏就有个人这般自信,独独的这样的神情去,叫她看着刺眼、扎心啊
一旁,玉蝉早与婉兮低声禀报,“皇后盯着主子看,已经好半晌了。”
婉兮倒是淡淡扬眉,“叫她看吧。若不让她看,她还反倒不放心;若她觉着,这般盯着我看,就能让她放心的话,那她就看着好了。终归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自左右不得她,我只作我自己罢了。”
玉蝉也是轻哼一声,“堂堂国母,这般两眼怨毒,当真有失体面。”
婉兮轻轻捋了捋袖口,“何尝不是身为正宫,本为超品之位,原本不必如此可是她这十多年来,却没有一日不如此。”
“想来,或许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从她自己心底,就从来都没有成为皇后吧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位潜龙邸里的侧福晋,是承乾宫的娴妃。”
玉蝉也将婉兮的话又咀嚼了一遍,也是幽幽点头。
“奴才虽进宫晚,没能亲眼得见当年情形。不过照这些年来皇后的所想所为,怕是果然如此。或许上天已是眷顾她,叫她生在辉发部贝勒的后裔之家,凭部长后裔的身份,得以许配皇子;可是她的福缘却又撑不起这样的命数去吧”
“依奴才瞧着,她如今身在皇后之位,不见雍容,反倒更仿佛为难了她去啊。若她还在妃位,至少还能率性而活,倒不必背着这皇后的身份,时刻不得不想着中宫之德去。”
说着话儿,皇帝已是到了近前,甩蹬离鞍,跳下马来。
那拉氏赶紧抖擞精神,率先上前,蹲礼请安,“妾身恭迎皇上回銮。”
身后一众嫔妃便也都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皇上圣驾。”
皇帝含笑点点头,平摊双手,“都起克”
众人齐齐莺声呖呖,“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