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便是这样儿,却也拂不去方才的记忆。
她想起来他说,“这书,一共有一百二十回。后头的都已经有了,只是我也是借来的,尚无刊印本,总要亲手抄写下来才能给你。”
“我手里现有的,是别人的笔迹,我才不准你看。我必须得亲手一笔一笔抄写了,才准你揣着,日日夜夜捧着,满心满脑袋地念念不忘着。”
他这么说,她唯有傻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眼,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连喘气儿都给忘了。
他见她那模样儿,反倒笑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在那原本黯淡的烛光里,立时华光熠熠。
他攥着她的手,刻意不松开,他那么近地凝视着她的眼,叫她看见他眼里的光彩。他说,“这书我自己已是看过了几遍,我知道那如中毒、上瘾一般的滋味。我给你这些,你十天之内必定看完了。最多十天,你必须再来见我”
“我不管了,我也不等了,若你这回十天还不来,那我就直接到令娘娘宫里去找你”
那一刻她吓得两个膝头都是软的,她想给他跪下,却又觉着那会子跪下却是不合当、不奏效的,她只能心急之下翻腕也攥住了他的手,百般哀求,“八阿哥求您饶了奴才。您千万,千万别去”
永璇紧紧凝视着她,“那你就来听见了么”
她想到这儿,整张脸已是红得无法自持,更从那回忆里抽不回身来。她便只好在那回忆的漩涡里,尽量去想胖的事儿。
她想,那石头记全本有一百二十回,已是全都写完了那是在谁的手里呢,八阿哥又是从谁人的手里得到的
八阿哥若已经看完了全本,他可有何思绪
她使劲儿自己跟自己别着劲儿,将思绪往旁枝末节上引,手便无意识地乱翻着书页。
不想,一条秋香色小笺从书页之间飘然坠地。
她心下一慌,忙捡起来看,那小笺不过二指宽,上头唯有四句话。
“潇湘别院晚沉沉,闻道多情复病心。
悄向花阴寻侍女,问他曾否泪沾襟。”
她便微微一呆,此时虽然还不知“潇湘别院”为何处,又为何有人泪沾襟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起了湘妃竹。
皇帝本人极喜湘妃竹,这后宫里便也常见湘妃竹制成的坐榻、书架等器物,故此这湘妃竹为泪染成的传说,可说人人都知。
那么八阿哥所说的这潇湘别院,这泪,究竟是说那传说,还是说手上的这本书,抑或是说他自己
阿哥所里,翠鬟走了,永璇也是呆坐了好一晌。
面上一时微笑,一时惆怅。
心下更是时而欢喜,时而却是刀尖剜着一般地疼。
最终还是回到书案边,拂开桌上那些写过的条幅,重又捧过石头记来,一笔一笔抄写。
宝玉在旁看着,也是忍不住心疼,不由得上前劝,“主子又何苦非要亲自一笔一笔来抄便交给奴才和宝珠,奴才两个必定抄得一笔不落。”
永璇却轻咬牙关,狠狠摇了摇头。
宝玉也是叹口气,“奴才省得,主子这是想让翠鬟姑姑念着主子的手书去。只是这终究是宫里,人多眼杂。主子的笔迹,那永寿宫上下也自然有人认得。便是瞒得过下头,怕也瞒不过令贵妃主子去。”
“主子这么亲手写了,到时候儿不是反倒连累了翠鬟姑姑去主子必定是事事都为翠鬟姑姑思虑的,便是这一节儿”
“我知道”永璇一声低吼,将手中毛笔摔开。
虽是皇子,可是他自己今年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