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像极了此前在“蓬岛瑶台”殿上,皇帝含笑按住她双肩时,她心下油然生起的惊恐来。
惊恐,是的,就是这两个字。
从五月端午那日被“请进”慎刑司,两个月来一直住在别院里,到七月十五被皇上放出来两个多月啊,她终于重获自由,重新穿上了常在的吉服,头上戴回了常在位分配着吉服所戴的凤钿,那一刻她的心下却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更为惊恐。
回想那一刻的惊恐,便也是来自于她对未来的预见吧。便如眼前此时,愉妃这样的话。
鄂常在黯然垂下眼帘,“愉姐姐我也不知道皇上那会子在殿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为何要那么说。可是请你相信我,我便是在慎刑司别院里被关了两个月去,我却也什么都没说啊”
愉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自己的脸上浮起了微笑。
她含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带笑的脸,“什么都没说呵,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鄂常在你真的什么都没说,那皇上怎么会放你回来的”
鄂常在面上如挨了个巴掌,脸上红了起来,可是眼睛里却灰暗了下来。
“愉姐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也不知道,皇上他为何会放我回来”
愉妃便又笑了,“当日你被问责,是因为兰贵人指你害她。兰贵人是谁啊,那可是皇太后本家儿的格格,皇太后怎么护着都来不及呢,你竟然胆敢在她头上动土你若在慎刑司里不说出什么来,皇太后肯放你回来么”
“鄂常在,要不说咱们姐妹儿之间也叫你给弄得生分了呢。你便是事先来不及与我通通气,那这会子都挪进我宫里来了,再这大晚上的,宫门都下钥了,你又还有什么不敢与我当面说明白的呢亏你还要当着我,非说什么都没跟皇上说过”
愉妃的语气,已然越发寒凉了下来。
鄂常在倒不意外,只是无计可施。
之前在那“蓬岛瑶台”殿上,看着皇上那般笑语温柔地与她说话,还伸手按着她的肩这样从未有过的亲昵,非但没叫她半点欢喜,反倒是惊恐到了骨头缝儿里去就是为此,就是为此啊
她分明横下一条心,咬定青山不放松,在慎刑司里无论那些精奇们怎么问,她就是一口咬死兰贵人不是她害的,她身后更没有人指使她可是她也不明白,皇上为何那会子忽然说她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那是天子,皇上那么说了,便自然所有人都相信了;可是她真的、真的一个字儿都没有说过啊
她的冤枉,为何就没有人肯相信她
她原本以为,至少利益相同的愉妃肯信她可是眼前所见,果然还是她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
她苦笑着摇头,“愉姐姐,原来就连你也不肯相信我。”
愉妃便眯起了眼来,“我自然想相信你。只是你总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若你什么都没说,皇太后怎么肯善罢甘休呢你又怎么会回得来”
“你既然能回得来,既然毫发无损,连位分都没降;皇上甚至还提前一日赏赐给你荔枝,之前在殿上也对你那般温柔抚慰那就只有一个说法儿,就是你说了,你叫皇上满意了才可能”
鄂常在只觉喉咙被梗住,委屈得想要哭出声儿来。可是她自己却又太清楚,这会子她光掉眼泪又有什么用呢愉妃该不信,还是不信。
她轻轻闭上眼睛,“看样子是无论我如何赌咒发誓,愉姐姐也不愿意相信我的了。可是愉姐姐,请恕我直言那件事终究是我与兰贵人的过结,便是皇太后不肯原谅我,此事也牵累不到姐姐去,还请愉姐姐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