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不由挑眉。
多贵人便又沉默下去,只呆呆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不主动与那拉氏说话。
那拉氏凝视多贵人半晌,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又道,“说起来,最叫我失望的,还是那愉妃”
“且不说皇上起銮之前,将你母子郑重托付给她;便说她好歹与你同为蒙古格格的份儿上,她也该对你格外尽心尽力才是”
“可是她倒好,本是潜邸的老人儿,在这宫里已是这么多年去,什么事儿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叫你九月初一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去”
“那九月初一祭城隍,外头人多事儿乱,她如何想不到提前替你防备些我就想问了,你那天要往那竹林里去的时辰,她又做什么去了”
多贵人头垂得更低,“那是九月初一,愉妃囊囊也去祭城隍了。那日五阿哥的福晋也进园子来拈香,愉妃囊囊自也应该同去给小皇孙拈一柱香。”
那拉氏眯眼凝住多贵人半晌。
“你说的对,祭城隍之日,是该为皇孙小阿哥拈一柱香。不管城隍管不管这夭折孩子的事儿,终究那日园子里要做三天三番的水陆道场。既是水陆道场,自可超度亡灵。”
那拉氏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
“可是话又要说回来,愉妃刚失去自己本生的皇孙,便更该能明白你的心情。若心怀慈悲,自舍不得旁人再受同样的苦楚去。便是九月一日祭城隍的日子重要,她去拈香又要费多少时辰去便是亲自去了,缘何不能快些回来,陪在你身边儿去”
“若她能早些回来,想来兴许她便不会叫你去那竹林,更不会撞上那档子事儿”
那拉氏说着,抬眸望住多贵人,伸手拍在炕沿上。
“可是她竟然就没做到怎么着,难道只有她本生的皇孙金贵,多贵人你们母子便不金贵了么皇孙是皇上的孙儿,是要紧;可是多贵人你肚子里的小阿哥,难道不是皇子了去”
“皇子与皇孙比起来,哪个与皇上更近啊”
多贵人似乎终于有所动,却只是抬眼迅速地瞥了那拉氏一眼,便又垂下了头去,沉默不语。
对着这么个扎起嘴的闷葫芦来,那拉氏当真如重拳砸在豆腐上。尽管一拳又一拳下去,那豆腐都被捶成渣儿了,可还是没起什么作用。
那拉氏有些口干舌燥,心下也跟着生烟。
这便又望了多贵人半晌,却还是无奈地起身,只嘱咐一声“好好将养”,这便还是快步走出了多贵人的寝殿。
“这个多贵人,也当真是不识抬举的。”塔娜瞧出来主子气冲冲的模样儿,这便道,“主子这样为她做主,想叫她将自己失了孩子的仇给报了。可是她倒好,一副痴呆捏傻了的模样儿去”
“是知道她失了孩子,可能伤了身子,却不知道掉了孩子还能伤到脑袋去的”
那拉氏眯眼瞥了塔娜一眼。
“她不傻她只是,不愿与我一条心罢了。”
那拉氏朝“天地一家春”的后殿缓缓走回去。
“就算多贵人不上道,可是那愉妃这一次却也难以翻身了终究皇上是将多贵人母子托付给她,而多贵人的孩子既然失了,她便难辞其咎”
深秋的圆明园,满目黄叶,幽光片片。
那拉氏立在幽光里冷冷而笑,“她刚失去那个小皇孙,这回又掉了多贵人的孩子,那她今年便起不来了”
“从前是谁说,她必定今年晋位贵妃的这回别说晋位了,皇上若不降她的位分,都算是怜惜她和永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