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便如这硫黄和丹砂本身一般。它们自身并没有错,用得好了还是良药,可治病救人;可若有心害人,它们便毒若砒霜端的我给娘娘,不论是当日的佛经,还是今日的饽饽,都在娘娘你自己一心善恶。”
“若你不烧经,你自不会中毒;若你没害人,我今日自也不会用你害人用过的药物来回敬于你”
婉兮高高扬起下颌。
“主子娘娘,你害我这么多年,我却已是对你仁至义尽我便是以牙还牙,也并未挑在你怀七阿哥的时候。我送你佛经那会子,七阿哥已经离开你身边儿,送到太妃身边儿去养育了。我曾经再忍耐不住,我却也没挑在你诞育皇子的前后”
“这些年,我对你一忍再忍,一是念着九爷的情分,二来总归忘不了当年你亲手替我抹药可是到今日,你我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该结清了。”
皇后张开口,大口大口吸气,可是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婉兮忽然偏首,侧耳听向外面“皇后娘娘,你听,外头是谁在哭”
已是亥时,正是一日之中夜色最为深浓的时辰。
可是船行水上,总能听见船桨拍击水面,荡起的水浪砰然。
在这样的水声阵阵中,若远若近当真传来一阵哭声。
婉兮便推开了窗棂,叫外头的声音更清晰地传进来。
那声音初时听着,倒像是戏子那咿咿呀呀的唱念之声,随着夜风水声传来,被撕扯得更细、更哽噎宛转可是若是侧耳再细细听过去,便能分辨出那声音当中的区别来带。
是如戏子一般的尖细和幽咽,但是却不是在吟唱,而是幽幽怨怨地在哭。
是一个孩子,委委屈屈、孤孤单单地在哭。那哭声渗透进了水汽,便听着更叫人心下酸楚。
那孩子哭着哭着,更是哀婉地呼唤着“额涅,皇额涅”
皇后狠狠一惊,忽地站起身来。
这世上能被呼唤成“皇额涅”的,只有两人,一是皇太后,二就是皇后。此时的皇太后年事已高,且这一生唯有皇帝一个孩子,故此便不可能是在呼唤皇太后的,只能是呼唤皇后的。
况且皇后刚刚失去了七阿哥,而且成婚二十年来,前后更是一共夭折了三个孩子
婉兮抬眼静静瞟着皇后,轻声道“皇后,那是你的孩子来找你了么如今正是清明时节,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来了,故此来看你”
皇后已是痴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口去。
窗外夜色深浓如墨,远处岸边垂柳氤氲,仿佛摇动的黑发。
就在那一片幽暗之中,忽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穿了一身红衣,迅速从窗外的加班上跑过
那衣裳,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
散着头发,还未总角。看不清脸,却听得见一路跑,一路似乎甜丝丝地轻笑,却又似乎幽咽地哭泣,那若欢若悲的声音,混入水声里,最后总成一串的哽咽。
“皇额涅,皇额涅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