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军医坐在磁悬浮车后车座。她看着对面的青年银色的瞳孔定定印出车内炽白的顶灯,刚要将光线调暗一些,青年已经撑起身,坐了起来。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去,连同长长的银发一起,泛出淡银的光弧。
他坐在灯下,没有开口问自己在哪,也没有开口问他们要做什么。
好比一个美丽但没有生机的银色仿生人。
既不在意什么人带走自己,也不在意被带走之后要沦落到什么境地。
是联盟政府的军事裁决部部长,还是自由军的俘虏,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他只垂着眼,沉默地待着,任由控制自己的势力将自己押护在封闭车厢内。车在城市五光十色的高楼里穿行,热雨泼在车顶。
女军医在对面观察他,发现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是以前,女军医只会将这当做“天性冷血”的一种表征,但眼下,她却不由自主联想到这人军衣之下堪称怵目惊心的痕迹医生照顾、怜悯伤者的天性,和自由军对军事裁决部部长以及全数控系统研发者深入骨髓的厌恶反感发生了激烈冲突。
女军医的神情挣扎了片刻。
最终还是医生的天性占据上风。
“你”
话还没说完,磁悬浮车就猛地震荡了一下,被另一架悬浮车从空中撞了下来,后者是一辆从车道旁边经过的民用悬浮车。它突然打转方向,一头撞来的时候,自由军毫无防备,以至于一头栽到地面。
如果不是车身经过改造,此刻已经彻底报废了。
坐在后车座的律若身体虚弱,向前栽倒。他抓住车座旁边的扶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什么情况”女军医和后车厢另一名自由军成员立刻握住枪。
高楼大厦,大街小巷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各大投影屏滚动播放实验室画面:被切割开的人体,白大褂的青年脱下手套,走出银白的消毒通道律若和实验室的各项实验被拼接在一起,悬浮车被拦了下来,确切一点说,是被堵了下来。
披着雨衣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雨衣上映出银发研究员的照片――就像他们曾经聚集在广场上,为“军事领袖”欢呼时做的那样――血红的,狰狞的“x”割破照片上那张精致完美的脸,向下流淌刺目的血。
“滚出联盟”“骗子人渣怪胎”“我就知道这种科学疯子会干出这种事”“去死吧”“把联盟变成异种的巢穴”“人类的叛徒叛徒”谩骂和石头、铁块、垃圾一起,暴雨般砸了过来。
转眼间,磁悬车车身就散发恶臭的垃圾堆了一半。
“和异种做交易的叛徒人渣”一个干瘦的女人站在左边车道的车顶,高举起一大袋垃圾,哭喊着,“我竟然那么相信你我竟然还把儿子送进军队支持你”
“你这个――贱人”
她哭嚎着,竭尽全力将装得满满的垃圾砸向磁悬浮车。
暴雨般的烂泥、臭水和腐肉烂骨头噼里啪啦砸在前窗玻璃上,磁悬浮车陷民愤的怒潮里,后面两架掩护车赶了上来,却一样陷入到愤怒的沼泽里,动弹不得。从四面八方投掷过来的,除了石块、腐烂肉块、还有各种简易炸弹。
光学伪装系统被炸毁了,悬浮车的车窗显示出里边的人影。
爆炸的火焰,贴着车身燃烧。
周围的尖叫陡然拔高。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队长――队长”后面两架掩护车传来焦急的呼喊,自由军成员的手心、额头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