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们越发起了兴致,一个个都盯着颜楚音看。
颜楚音清了清嗓子“开设蒙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教百姓识字吧那教他们识字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让他们明礼吧为什么不直接教他们明礼呢”
“这这也太”老翰林把“荒谬”二字咽了回去,“不识字如何能明礼”
也就是现在与他对话的人是“沈昱”,老翰林对于老友的孙子存在天然的好感。如果现在是其他什么人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老翰林肯定要骂一派胡言
另外几位老大人,大理寺卿也好,尚书也好,一时间都无法理解颜楚音的话。这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已经被僵化了。先习字再读书,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套自然而然的流程。类比一下,颜楚音的话就好像是“为什么春天播了种,一直到秋天才能收获呢,就不能先在春天收获了,然后再去考虑播种的事吗”
大约只有少时流落到慈孤院、吃过大苦的丞相勉强能追上颜楚音的思路。
再有,老翰林几个作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将“读书”一事看得十分神圣。
但颜楚音不一样。
他生来显贵,没有经过科举这个受无数人仰望的独木桥。在他看来,读书无非就是实现某个目的一种手段。手段嘛,只要好用就行,有什么高低之分
颜楚音想起沈昱这些日子对他的教导。沈昱也不是一上来就让他往死里背四书五经的啊,但能说沈昱教得不好吗能说他们没从沈昱那里学到什么吗
“大家的目的不一样,学习方法自然就不一样。有人的目的是科举,那自然是要从识字开始,如此才能打好基础。但有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开阔眼界、明白规矩礼仪和道理,真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啊。”颜楚音只觉得这一刻有如沈昱附体,“在我看来,直接用白话文编写一本小册子,内容就是怎么辨别神婆骗人、怎么举报贪官污吏、怎么防治疫病再找专人把册子上的内容去各个村子、各个乡镇念诵出来,每周都去念上几遍,这样的效果比什么都好”
本来嘛,在每个村落开设蒙学,这才是启发民智应该要走的正经之路。
但现在不是国库支撑不起吗
那就只能取巧了。
颜楚音也觉得自己想的办法是“巧道”,但正如老翰林说的那样,做了总比不做好。印刷一些小册子去乡间念诵,这其中的耗费比开设蒙学要小了很多
“大不了我捐私库时直接指定了,这些钱全都用于印小册子不可挪作他用。”颜楚音在心里暗自琢磨,“这样就无需国库出钱了,好叫皇舅舅轻松些。”
颜楚音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册子一定要用白话文来编写,语句要尽可能地风趣幽默。千万不要觉得用白话文来写书就是不雅,我们要清楚写书的目的是什么。这本册子既然是启发民智用的,那自然要让老百姓听得懂。”
民间不是有各个村落一起凑钱看大戏的传统吗
说明百姓们都是爱看热闹的,是有精神娱乐方面的追求的
只要册子写得够风趣,哪怕是冲着能免费听人讲故事,老百姓们也会自发凑过来听。听得多了,他们慢慢就会学以致用了。如此,民智也就渐渐开了。
大理寺卿是一个相对务实的人,立刻明白了颜楚音这一套方法的适用性从短期利益来看,这确实比开设蒙学更能见到效果,其中的花费却少了很多
尚书和老翰林的想法也慢慢回转过来。其实颜楚音的想法和老翰林的想法是类似的,只是颜楚音提出的小册子比老翰林口中的科举旧卷更加合适而已。
尚书大人感慨道“此法确实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