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做了个不太美丽的梦。
梦里,齐岷扣押着她,来到一座阴森森的地牢里,要她去换虞家四十三口人命。
地牢昏黑,喊冤声像暴雨一样闷头泼下来,冲刷得耳膜刺痛,虞欢捂住耳朵,试图躲避,却看见无数人影被困在囹圄里,囚服铁链,披头散发,面孔模糊又熟悉。
“你看看,那是谁”
齐岷从后扳起她的下巴,要她去看角落里蜷缩着的犯人,虞欢一眼认出那是父亲虞承。
齐岷拨着她的脸转头,又问“那是谁”
虞欢于是看见了继母宋氏,宋氏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孩,似刚生下不久,虞欢想起来,是有人说过宋氏这两年又生育了,生下的又是个男孩,父亲很高兴来着。
齐岷拨转着虞欢的脸,虞欢看见一个个跟自己有些相像的人影,认出来那是父亲跟宋氏及其他侍妾生育的孩子们。
二,三,四八,九虞欢在心里数过去,惊讶地发现,父亲的孩子可真多啊。
“欢欢。”
地牢里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虞欢一愣,竟见黑暗一隅,坐着母亲袁氏,袁氏手里握着木梳,正在为凤冠霞帔的新娘梳发。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我的欢欢,此生一定要嫁给心仪的郎君,跟他恩爱不疑,百年好合呀。”
虞欢的泪眼掉下来,看见新娘起身拜别袁氏,转身走向地牢尽头。
“欢欢,救救父亲”
“欢欢,救我救救我们吧”
大浪突然滔天而起,吞噬黑暗,无数人在四周大喊着“欢欢”,新娘不回头,奋不顾身跳进了大海里。
虞欢一刹惊醒。
秋夜漫漫,帐幔上覆压着黑浓的剪影,墙垣外间或有低低的浪潮声袭来,虞欢攥紧拳头,从床榻上挣起。
四下寂静,风声都无,梦魇里的哭喊声、惊涛声更显刺耳,虞欢深深呼吸,掀开帐幔,要唤春白,忽见床外摆放着一个眼熟的木匣。
屋里没燃灯,借着幽淡月色,虞欢认出这是装放贝壳的那个木匣,一愣后,打开匣盖。
满匣贝壳被月光映亮,一块壳扇里,静静地躺着一颗莹白圆润的珍珠。
珍珠
虞欢心头蓦然一震,像是被什么烙了一下,原本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热。
哪里来的珍珠呢
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人身影,虞欢心如擂鼓,拿起珍珠摩挲在指间,走下床榻。
天边的云层后躺着一轮将沉未沉的月亮,夜半三更,天地俱寂,院角水池里投映着静默的松影。
虞欢从厢房出来,推开主屋的房门,悄声溜进里间。
齐岷睡在里面的拔步床上,床幔没有放下来,虞欢一眼便看见他身穿亵衣平躺在床上。
虞欢握紧手里的珍珠,走上前,便要在床头坐下,不及落臀,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
虞欢被撂倒,痛声惨叫,齐岷认出她的声音,瞳孔收缩,松开手上力道。
虞欢躺在床上,长发散开,眉心深颦,咬唇忍痛,桃眸里汪着一层盈盈泪雾。齐岷心头剧震,瞪眼盯着,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夜风吹拂着垂曳的床幔,秋意大概是浓了,月光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齐岷胸膛起伏,耳膜里震动着咚咚的巨响,紧盯虞欢审度半晌后,漠然开口。
“王妃莫不是发疯了”
虞欢凝视着齐岷模糊的面容,哀声道“我做噩梦了。”
齐岷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