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进房,在月光漫洒的雕花窗格影儿里坐了坐,而后合上窗扇,掩了门扉,别过海棠,踏了月光,由院子里出来向前去。
远远地见沈辞在月下立着,月光仿佛为他峭刻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浅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暗影与眼窝融在一起,愈发显得眉目深深,风骨贵峻。
青岫一直不明白,为何这一境里,角色原身的意念会如此强烈,竟能左右结契者的言行,甚至心绪。
也许与这世界太过鲜活逼真有关,连原身的意念都是活的,丰富的,七情六欲,样样俱全。
又也许是入过的幻境太多,渐渐被同化被侵蚀,渐渐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就像盗梦空间,意志稍有松懈大意,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直到自己的意识和意志,被幻境的意识和意志彻底取代这就是幕后力量的最终目的么
虽是青岫尚无证据的猜测,但他想,他好像,在与幻境意志的博弈中,输了一局。
那一局里,小苏秀才并未出手,而他却输在了一盆热热的洗脸水,和一杯香茶、一碟子海棠酥上。
收起微乱的思绪,青岫行至沈辞面前,问他可见着老张头了。沈辞笑了笑“给了他一锭金子,他以为是枇杷,忘了自个儿才刚吃坏了肚子,就着我的手张嘴就啃,我一个没拦住,他便把仅剩的那颗牙给崩飞了。”
青岫“”
沈辞看了看他,忽又一笑“舍不得这一境”
青岫已不意外他之敏锐,默默颔首。
这一契中之境,是与众不同的一境。
不仅仅是因它在古时,更因这一次如梦似幻的经历。
古时的残忍,古时的浪漫,这一次,都体会到了。
青岫在落地窗边站了良久,直到听见展翼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他去楼上是干什么了来着哦,拿充电器,他手机打电话打得没电了。
青岫有些恍惚,他发现,每次进入契中世界,情绪上越投入,出来后就越难拔离,以至于会产生幻境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叠在一起的错觉,甚至,恍惚间还会觉得现实世界越来越不真实,自己刚刚离开的虚幻世界才更像是属于自己的世界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危险。
青岫警醒过来,转身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重新回到客厅,见展翼坐在沙发里,两臂架在膝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岫想起了刚才离开幻境世界前,沈辞也是这样的沉默,不像以前的那些世界,离开前两人总要说几句关于告别,关于下次再见这样的话,可这一次没有。
沈辞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在月光下默默地拿出各自得到的筹币,而后默默地放入筹袋,最后就这么默默地,一言不发地各自离去。
也许,下一个世界不会再见到他了。
更或许,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应该是相当尴尬的吧。被迫说了许多不是本意的话,做了许多违背意愿的事,尝试过避嫌,也尝试过暗示,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他那么聪明敏感,能看出来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以他的性子,大概不告而别,就是对彼此最体面的断交方式了吧。
青岫轻垂眼帘,片刻之后一记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