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狗,”沈大人轻且冰地道,“你可知罪”
陈野狗浑身猛地一个激灵,上下牙磕着道“小、小人不明、不明白大人话中何意小人、小人何罪之有”
“不知道啊”沈大人凉凉笑了一笑,“那便也去府衙里好生想想,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回你该回之处。”
说罢也不欲再同陈野狗缠磨,挥手令衙差将不住叫着冤枉的陈野狗也押回了府衙。之后令一众下属将后续诸多收尾事宜料理干净,只带了青岫先行回转。
沈大人一路未说话,进得府署直接奔了后头燕思堂,椅子上一坐,接了长随递上来的茶灌个底朝天,才将嘴一抹,抬眼看向面前静立的青岫。
“你许猜到了,”沈大人笑了笑,“陈野狗怕也是希望他爹就这么死掉的。”
青岫默然,自己对陈野狗种种举动的确有疑心,但总也不肯将他往如此逆伦的方向去想,那毕竟说是人间至恶也不为过吧。
只是不曾想,沈大人的判定比他大胆。
“案发前夜,上半宿开始下雨,下半宿雨停,次日上午,陈野狗由屋中出门,离家打工。中午归家,敲门不开,遂借桌由院外跃墙而入,至廊下,发现其父身亡,转而奔出,前往衙门报案这是陈野狗证词所述的顺序。”
沈大人边说边伸手示意青岫落座。
“照此顺序,廊下至少应留下两行泥足印,一行为陈野狗中午归家时留由墙外翻入院中后,一路踏着泥进得廊下;一行为陈野狗奔出报案时留由廊下掉头,奔向院外。”沈大人说至此处,展眼望着青岫,“师爷可察觉出何处不对了么”
青岫对上他的视线“少了陈土狗应留下的至少一行泥足印陈野狗声称中午归家时院门由内上闩,那么必该是他上午离家后,陈土狗踏过院中泥泞,去院门处插上了门,而后折返廊下,可廊下并没有陈土狗的泥足印,陈土狗尸身所穿鞋子的鞋底,也没有沾到半分泥,如此院门又是谁,从内上的闩呢”
沈大人颔首接道“总不能陈土狗是个爱干净的,登上廊下石阶前先脱了脚上的泥鞋子,而后又进屋换了双鞋底干净的吧
“我们里里外外查过不止一遍,也没有搜到被换下来的泥鞋子,再说,那廊下一地狼藉,他不怕脱了鞋上去扎了自己的脚板子
“由此可证,陈土狗案发当时根本没有出过廊下,更没有去闩院门
“而刘木头所设计的杀人手法,本就无需通过他本人亲去陈家院中实施,且他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之证明,早早便离了家,还叫上了人证李二郎,因而给陈家院门由内上闩的人,也绝非刘木头。
“陈土狗是个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浑人,平日招东惹西,又怎会如陈野狗所言,怕结了怨的人登门闹他若真要这般对他言说,怕是还要伤了他的自尊将他惹恼,依他那样的性子,只怕平日不敞着大门专等着与人挑事便是不错的了,又岂肯大白日将院门插上”
沈大人似是见多了世上种种不同之人,年轻清朗的眉眼间,偶尔抹过几许不该属于阳春白雪读书人的玩世之色。
“综上可见,院门由内上闩的唯一谜底,便是它根本未曾上闩,不过是陈野狗一人之言罢了,去借桌子翻墙,也是为做给人看、说给衙门听的。
“为何要特特让衙门查案的人听他所言,相信院门是由内上闩的只要反过来一想,便可明白倘若他说,中午他归家时,院门是未上闩的,那么我们首要怀疑的,便是有人入户作案至于脚印问题,陈野狗紧张之下,自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