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自己至死都没能摆脱姚家。明明几日前,她还在掰着手指头算着,盼望着几个月后的婚礼,想着到时候便可彻底离开姚家了,可惜,终是天不遂人愿看样子,不属于她的东西,纵使一时侥幸落到了她的头上,也终会被上苍夺走。
就在姚知春这般想着之时,忽然有一名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姚知春跟前,拿着他与姚知春的婚书道“姚氏虽未正式嫁入我钟家,但六礼中已走完五礼,只待完成最后的婚礼。她实则已是我钟家妇,按照本朝国法律例,罪不及出嫁女,还请允我带她归家。”
这少年是兵部侍郎的嫡幼子,名唤钟笙,尚未及冠,平日里游手好闲,颇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因而姚知春心里其实一直隐隐有些看不上他。
姚知春着实没有料到,在她万念俱灰之时,竟是她一直看不起的钟笙挺身而出,说要带她回家一时之间,姚知春百感交集,泪珠子险些直接从眼眶中滚下来。
姚家虽与兵部侍郎府定下了儿女婚事,但姚知春到底还没过门,姚家现在又已彻底败落了,兵部侍郎府大可直接悔婚,也不会有人出面为姚知春主持公道。然而,钟家居然还愿意让自家的儿子娶她一个罪臣之女
不,也不能说是答应,瞧着少年脸上的伤痕,以及一瘸一拐的脚,便可知,兵部侍郎与其夫人必是不同意继续这门婚事的,只是架不住钟笙执意要迎娶姚知春。
姚知春心道,原来,与她定下婚约的未婚夫,竟是这般好的一个人。从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不过,现在看出来,倒也不迟。在最后关头,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待自己一片赤诚,为了自己甚至不惜顶撞父母,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一旁的姚家女眷未曾料到,事情还会出现转机,赶忙撺掇着姚知春配合钟笙。
一旦姚知春成了钟家妇,她便不再是罪人,不必被发卖,她甚至可以凭着自己兵部侍郎儿媳妇的身份买下姚家其余的女眷。如此一来,姚家女眷们也算是集体脱离了苦海。往后姚家女眷们的日子虽是与从前无法相比,但有兵部侍郎府照应着,想来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至于姚知春脱离苦海之后就不管家里人之事,姚家女眷们是不曾考虑过的。她但凡敢这么做,必然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她生来是姚家的女儿,便理应为姚家奉献
姚知春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姚家女眷,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在她面前张开双手的少年,面上写满了期待之色,仿佛自带光芒,只要抓住他,便能够抓住幸福的明日和未来的希望;而她背后,那些来自过去的乌糟的泥渍张牙舞爪地想要纠缠住她,怎么也不肯放过她,势要拉着她共沉沦
跟着少年走,竟成了姚知春最好的选择。只是,她怎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后半生好过一些,就拖他下水,让他与父母决裂不说,还要让他被她身后经年的污泥纠缠住,再也脱不得身
知道曾有这样一名少年真心爱慕过她,便足够了。
这样好的人,不该被前程尽毁的她以及她身后的这摊污泥绊住脚步。
她身后的污泥,也不配得到救赎。
“多谢你,让我知道,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一场。”姚知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似是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心底,牢牢地铭刻在灵魂深处。
“只是,我这样的罪臣之女,配不上你。别让我和我身后这群人带累了你,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姚知春便取出偷偷藏入袖中的一块被打磨得很是锋利的石子,对着自己雪白纤细的颈子一割,顿时鲜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