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副药而已就是堕胎药。
“石大夫是我从山西请来的名医,最善妇科,让他给你看看”
“我看吴别山因他女儿的事,很是伤神。他太太也病倒了,只怕他顾不上府里。往后他来不了,就让石大夫过来”
“夫人的药是谁在熬”
“明日夫人的药,与我的一道交给石大夫。灶房太乱。把药方拿去给石大夫看看,能不能改得不那么苦。”
还有那天,惠娘端药进来。他忽然从她手中夺走了汤药时,说的那句“太烫了。再等等吧”但后来,他也亲手把药端给她了。
惠娘在一旁,见自家主子不知为何,脸色倏地一白,犹如受了极大打击一般,连素日的沉稳都不见了,她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得心里直跳,忙握住她的手,嗫喏叫了声,“夫人”
不等她问什么,江晚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用了很大的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却连身子都在轻轻战栗着,她闭了闭眼,开口道,“惠娘,你去替我办件事。”
惠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江晚芙的脸色,根本不敢问,颤着声道,“您说”
过了片刻,门口守门的丫鬟看惠娘从里面出来,还恭敬叫了声“惠妈妈”。但惠娘也没有理会她,而是匆匆朝回廊的出口处去了。
花厅里其实很暖和,烧着地龙,江晚芙独自一人坐在圈椅里,却觉得浑身都冷得厉害,有一种森然的寒意,从她的脚底,一点点往上爬。
西北风凛冽,吹打着窗户,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呜咽声。
恍惚之间,江晚芙感觉自己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天真乐观地想,肯定是我猜错了,是我误会了,陆则有什么理由害我们的孩子呢总不会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吧他根本没有理由做这些。
一半却漠然地站在一旁,神情冷淡,语调也冰冷得可怕。
是麽,天底下会有这么多巧合麽吴别山做得好好的,陆则为什么忽然要换大夫为什么换了大夫,安胎药就成了堕胎药他为什么先不肯让你喝,却又亲手端给你,难道不是他当时犹豫了你仔细想想,大夫是他从山西找回来的,他真的可能毫不知情麽
可能麽
不要自欺欺人,江晚芙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绝无可能伤害你
江晚芙闭上眼,想忽视那个声音,那冷冷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一般,她用力抓住圈椅扶手,承受不住地蹲了下去,将自己蜷缩起来。万籁俱寂,除了风声,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摸到小腹上,试图从中得到一丝慰藉,那萦绕在她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屋外传来丫鬟低低的说话声。“算上今年,我进府就有三年了,嬷嬷说,我今年可以请假回乡看我爹娘,我爹上次跟我寄信说,我哥哥娶了嫂子了。我还没见过我嫂子呢”
“真羡慕你啊我也好想我娘啊,我想吃我娘做的馅饼了。”
“你不要难过嘛。我给你带馅饼回来好不好”
“真的呀”
丫鬟叽叽喳喳聊着家里的事,什么哥哥娶了嫂子,什么家里去年买了两亩田,好的坏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江晚芙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地听着,心神恍惚间,觉得身上的寒意也一点点褪去了。
她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眼泪,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她总不能退缩到连确认都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00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