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勤出发去宣同,他回京,不过带了百余人的队伍,京城毕竟是帝室所在之处,外驻的军队,是不可越界进入的。陆家亲眷送至府外,宣帝也派了人来相送。
走到门口,一身盔甲的陆勤撩起衣袍,给陆老夫人磕了个头,众人自是都避开了去,唯有陆老夫人受得。她忙俯身去扶他,抓着长子的手臂,“起来。”
陆勤随之站起,站于陆老夫人面前,任由她细细打量着。
陆老夫人抬着眼睛,仔仔细细看着长子,眼睛里既有满满的骄傲,也含着担忧。哪怕儿子再厉害,当娘的总归是不放心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一辈子,除了在闺中无忧无虑过十几年,十七岁嫁到陆家起,前十几年替夫婿担忧,后几十年替儿子担惊受怕。
她在闺中时,并不求神拜佛,偶去寺庙道观,也不过跟着母亲去。如今却日日都要抄经念经,一日不做,就不得心安,她从来不是替自己,不过是替儿子罢了。
但怕归怕,她从来没拦过他们,因为她心里知道,陆家的男人,注定是离不开那方土地的。他们不会贪生怕死,缩在繁华的京城,图个安稳度日。陆家男人骨子里,就流着这样的血,伴着开国圣祖戎马倥偬,守着边关悍勇厮杀,保卫一方太平。
陆老夫人掩住眸中强烈的不舍,转过脸,朝站在她身侧的永嘉伸手。永嘉见状,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低声唤她一句,“母亲。”
陆勤的视线,也随之挪到她的身上,二人目光撞至一处。谁都没说话,永嘉朝他轻轻颔首示意,垂下眉眼,只小心扶着婆母。
陆老夫人就那样扶着永嘉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站着,然后抬起头,郑重看着长子,开口道,“去吧,家里有你兄弟叔伯们,你放心去。我和你媳妇,等你回来。”
陆勤沉声应下,后退一步,如从前那样,抬起眼,扫一眼陆家众人,落至一处时,轻轻一颤,旋即垂下眼,转身迈着沉沉的步子,踏了出去。
他穿着沉沉的盔甲,翻身上马,跨坐在高大的骏马之上,细细密密的春雨,落在他的肩头。
雨幕中,陆家众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远到看不见了,陆老夫人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她收起那些离愁思绪,朝众人道,“都回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
永嘉公主陪老太太回福安堂,仆妇收起湿漉漉的油纸伞,归拢至立柱边的伞筒子里,雨水顺着筒子底部开的小孔,流了出来,顺着台阶,又流到庭院里去,渗进泥里。永嘉扶着老太太进了屋,陆老夫人却没让她走,握着她的手,抬眼慈祥看着她,“公主陪老身去敬一柱香吧。”
永嘉自然不会拒绝。
她同陆勤之间,或许有谁对不住谁,但陆老夫人对她,却只有恩情。当年她进陆家的门,身为婆母的陆老夫人,本该最可能为难她的人,却是第一个、毫无芥蒂地接受她。这份恩情,永嘉永远铭记于心,哪怕后来她与陆勤离心,但对陆老夫人,她只有感激。
仆妇准备好后,来请二人。二人进去,陆老夫人没嬷嬷动手,自己取了一柱香,就着三清神像前左侧的蜡烛点燃,双手轻轻前迎,火苗便灭去了。她将手里那一柱给了永嘉,自己又另取一柱。
二人恭恭敬敬拜过神像,永嘉起身,接过老夫人手里的活,用浮尘轻轻扫去神像前的灰,其实此处每日都有人洒扫,哪里来的灰。不过是陆老夫人的习惯。
二人忙完,出了门,沿着庑廊往正房去,沿途没什么仆妇,庭院里一棵参天的银杏,两人合抱。小池塘里栽种的荷,还远没到开花的时候,青瓷碗大小的荷叶,碧绿碧绿,浮在池塘水面之上,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