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妃扔掉长剑,“好啊,好啊你滚,你给老娘滚”
在嘶声的厉喝中,燕长庭阖目片刻,决然掉头,冷着脸快步冲出房门。
他出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箐。
东屋的响动有些大了,惊动了她,沈箐坐不住,急忙迎出房门外。
夜很黑,风有些凉,小小的抱厦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熟悉的身影站在门边,一双暖褐色的杏眼带着担心。
怎么了
燕长庭摇了摇头。
所有的强悍冷然,在这一刻崩泻,他喉头忽一哽。
燕长庭这一辈子,亲缘浅薄,接触到的善意更几近于无。
或许还有仅存的点点温情,譬如师父,譬如其他,譬如他也不是没有渴望过的血脉亲情。
但,这二者一切,都绝不能与她相比分毫
他的心一半冰冷,一半火热,他在苦难中挣扎,是她伸出一双手,把他拉到她身边来。
在他最激懑的时候,是她日复一日的开解他陪伴他。
他甚至在她肩膀落泪过。
她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一路携着他的手,走过两辈子,直到如今。
在她的面前,他永远都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因为他确信,不管他什么模样,她都不会嫌弃他。
为了她,他可以拔剑自刎,为了她,他可以不顾一切
种种当年,前世今生,翻涌交织,燕长庭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住这一刻汹涌的情绪。
他定定站着,一瞬不瞬凝望着她,“阿箐,我们明日就去岭南。”
他声音有些哑,话罢眼睫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睑,他低声说“魏太妃,是我亲祖母,宏文太子是我伯父。”
“原来是这样啊”
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不过沈箐乍听他亲口证实,还是面露讶异。
于是燕长庭把当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他低声说“是师父让我别告诉你的。”
燕长庭的师父,就是沈箐的祖父,燕长庭一身本事,皆沈祖父精心所授,当年沈箐还借机蹭了不少课。这么说来辈分还有点对不上,不过沈箐这个不吃亏的表示要各论各的,沈祖父见燕长庭没意见,他也不管了。
“祖父啊”
沈箐倒挺理解的,她再机灵,当年在沈祖父眼里也只是个小女孩,最重要的这可不是小事啊,一旦泄露麻烦就大发了,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这样呀,”沈箐偷偷瞄了东屋一眼,没瞄到什么,不过她总感觉后背冷飕飕的,赶紧拉着燕长庭进屋,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没太惊讶,反而燕长庭刚才说的,她托腮想了一会儿“明天就回去准备去岭南”
至于魏太妃同意不同意之类,刚才那阵势,她也不用问了。
不过她认为,燕长庭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她问准燕长庭。
那双暖褐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目露询问,和以往每一次一样,都是最先注重他的感受和意见。
“嗯。”
燕长庭轻轻嗯了一声。
他静静凝望着她,灯烛为她的侧脸渡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朦胧又温柔。
燕长庭知道的,她想去岭南。
她去哪,他就去哪。
回来之后没多久,早在小红船那时候,他就有了取舍决定了。
他回答得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