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无尽、沉闷诡异的黑。
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漏出微弱烛光,照见府邸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卫府。
天空下起暴雨,刮起狂风,电闪雷鸣。
避雨的行人在黑夜里拔腿狂奔。
但在路过这座府邸时,竟放轻了脚步,连本就不大的呼吸声都下意识屏住。
偶尔投向府邸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看得分明的厌恶与畏惧。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行人才敢与身边的友人交谈。
“刑狱司少卿卫如流这样的人,竟也有姑娘家乐意嫁过去。”
“卫如流我知道此人,但初来京城,不了解他具体做过什么。”
“血洗刑狱司,踩着前任刑狱司少卿的尸骨上位;最擅长抄家灭族,这几年里,有十几个富贵绵延数代的家族在他手底下覆灭。最出名的那个家族你肯定也听说过,就是慕家。”
“慕家”友人惊叫,“可是常出帝师、大儒的那个慕家这可是从前朝就显赫到现在的大家族啊。”
“二位怕是还不知道吧”
同在一处屋檐下避雨的老者幽幽插话,语气唏嘘。
“那位新娘子,正是出身于慕家。名字好像叫慕秋。”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在卫府上空炸开,被黑暗吞噬的卫府骤然明亮。
喜房的窗没闭紧,狂风从缝隙钻进来席卷屋内,将桌上摆着的两根喜烛火焰吹得上下跳跃。
噗
一声轻响。
原本该燃至清晨的喜烛,齐齐被风吹灭。
黑暗之中,有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沉沉朝喜床倒下。
那人身穿喜服,正是今日婚礼的主角之一
新郎卫如流。
紧接着,有一把刀撩开床幔,握着刀的手缓缓前移,落到卫如流的心脏上方。
死亡已经悬在他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他体内中的毒已经发作,可他依旧有几分余力。
这样的关头,卫如流没有反抗,没有动作。
他竟只是笑了一声。
“给我下了绝无解药的刑狱司剧毒还不够吗”
“你在身体各处下毒,以身做饵,用自己这条命设局杀我,就当真如此恨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听到那如鬼魅般的沙哑笑声在屋内响起。
“若是觉得不够解气,那就继续。”
握刀的手没有受到这些话的影响。
如捅纸一般,锋利的刀轻松没入血肉之间。
从头到尾,卫如流都在笑看着这幕,好整闲暇的模样。
就仿佛是在欣赏自己如何死去。
也像是在欣赏这位贵女第一次出手杀人的姿态。
刀一捅到底,然后,被慕秋用力拔出。
鲜血喷溅散开。
血色晕开新娘子精致的妆容,刀柄照出慕秋冷漠到极致的眉眼。
就在刀尖将要抽离卫如流身体时
他竟一把钳住慕秋手腕,反将刀柄一点点,慢慢地坚定地推回他的身体里。
到最后,被血浸热的刀尖再次全部没入滚烫心脏。
接连两次被捅穿心脏,卫如流的声息已经越发微弱,温热的血液从他身下蔓延,混入那床绣有鸳鸯戏水图纹的大红褥子上,触目惊心。
“如果只是单纯和我同归于尽的话,好像确实不算报了慕家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