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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阳春一面(三)(1/4)
    白玉阳是张展春的晚辈, 此时不敢狂妄,但他身居刑部正堂,又能不作为。

    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自觉地端起了茶盏。

    齐淮阳见状,斡旋道“尚书大人, 既有了实账,我等合该一道核看后再议。”

    白玉阳就着端茶的手臂, 拂开台案上的卷宗, 又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方接过齐淮阳的话道“先将二人收监, 押后再审。”

    杨伦听完句话,暗松了一口气。

    张展春闭上眼睛。

    他本已重疾缠身,此次来京车马颠簸, 全靠一口气撑顶着,此时气灭,顿觉胸闷难当, 眼前阵阵发黑, 身子往后一仰,险些栽倒。

    邓瑛忙站起身扶住张展春,对白玉阳道“白大人, 请容邓瑛照顾老师。”

    白玉阳起身摆手道“将二人关押在一处。”

    刑部的大牢十分阴寒。

    贞宁十一年年底,皇帝才因太后千秋大赦过一次。

    因此牢中关押的囚犯不多,且大多已判了秋决, 了无所望, 人息平平。

    为了让邓瑛照顾张展春,白玉阳没让他戴镣铐,但即便如此, 牢中湿冷,他的脚伤仍然寒疼的厉害。

    “是去年年底在这里伤的吧。”

    张展春看他背对自己在撩看脚腕,便靠在墙上轻问了一句。

    “我没事。”

    邓瑛否认过后,张展春也没再往下问。

    他仰起头,看着头顶苔痕斑斑的木梁,怅然道“我在乡里听说邓颐的事以后,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跟你别过了,没想到,生之年,还能再看看你。 ”

    邓瑛转身跪在他面前,“老师不该回京来。”

    张展春咳笑一声,“跪什么跪,你又没错。”

    邓瑛低头下头,“我连累老师受苦,实在无地自容。”

    他说着,弯腰伏身不肯再起。

    张展春看着他摇了摇头,“符灵,你是我带上条路的,你和杨伦同年进士及第,少年丰朗,无论才学还是政经,你皆在杨伦之下,是我看重你的天赋,明知白焕也看重你,但还是把你带到土木堆上,一晃就是十年。我明知这其中多腌臜腥臭之事,却逼你与我一道隐忍,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做得好,从没让我失望。”

    “老师要如此说,邓瑛忏愧。”

    张展春咳了几声, “你叫我一声老师,我怎么能够维护你。只要我尚一口气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我的学生。白崇之也可以。”

    “老师,其实符灵已经不在乎什么羞辱了。”

    “你可这样想。”

    邓瑛抬起头,“老师,我求您明日在堂上改口吧,那个实账是我当年不懂事的时候写的,根本就与老师无关。内阁虽然刑讯我,但只要我开口,他们也会真的处死我,毕竟太和殿还没有完工,我”

    张展春顶直背脊,提声道“别再往下说了。”

    说着一连咳了好几声,邓瑛试图替他顺气,却又被他用力挡开。

    “你要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得轻视你自身,即便你无罪而受辱,你也能认为,是因为你身份卑微,而应受的,邓符灵,无论前路如何,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忘了你自己是谁,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是”

    张展春又是一阵呕心般的重咳。

    邓瑛听得是喉咙哽痛,忙叩首“邓瑛知错,邓瑛知错,请老师责罚,但求老师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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