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夏日,夜间也不觉寒冷。
林初果真如令狐虞叮嘱那般,很是照顾她,夜间并未赶路,沿途找了个客舍小憩。
距离他们进入魂渊十八谷还有三日,隔着一道墙,涿光平静躺下,熟稔地进入梦渊。
她要再入一次林初的梦。
第二次入林初的梦,涿光熟门熟路找到了他神魂的伤口入内,比上次顺利许多。
这次,林初的梦境的地点不再是太初学宫。
此地放眼望去尽是辽阔平原,沃野千里、郁郁苍苍,唯有中间滚滚江水显露出骇人的深红,东流而逝。
涿光认得,这是霜刃江。自嵬州极寒之地而起,蜿蜒途径九州,东流入海,江水清凌。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霜刃江。
这次梦境中出现的人很多,除了林初,还有好几个涿光并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自八方而来,纷纷汇集至江畔高阁之上。
林初早早地候在阁中,站在栏边垂眸眺着深红江水,目露悲哀。
他身后,有一男子抚琴,琴声萧瑟,伴着江水东逝,分外凄恻。
林初默然片刻,身后几人
皆以各自方式默然向着江水行礼,场面有些沉闷。
涿光的灵体不远不近地飘浮着,先将林初身边这几张生面孔全都记了下来。
琴声未歇,一华服男子上前对林初道“那魔头何时这样厉害了。”
“上次同她交手时,她还是入世境,短短五年时间,她竟能在九个在九位圣人的合围之下生还。”华服男子说这话时,语气暗含惊恐。
林初身旁,另一身着深蓝间白道袍,面容冷峻的男子肃声道“不是生还,是以一己之力击杀九位圣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沉默不语。
就连不远处的涿光也被惊得滞了一瞬。
没人说话,面对一个以一己之力击杀九位圣人的可怕对手,他们还能说什么自找死路而已。
林初望着猩红的江面,目露悲哀,低声道“看开些,圣人们以身卫道,抱着必死的决心给她下了咒,如今除魔卫道的责任交到了我们手中,放眼十四州,也唯有我们九歌敢接此重任了。”
“敢接和能接是两码事。”华服男子苦笑道,“数千年来,修行者至高莫过于圣人境,圣人确有高低,可一人杀九圣,那得是何种境界我闻所未闻。这样的敌人,这杆旗帜,真的有人能接下吗”
“鹤宇”林初转头迎上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嘴唇嗫嚅了下,并未说话。
“我敢接。”
一片寂静中,一靛蓝间白道袍男子豁然起身,冷峻面容显露肃杀之色,沉声道“我敢接,我上清宗敢接。”
道袍男子冷然目光扫过众人,铮然道“最坏莫过于一死,我不惧死。”
被唤鹤宇的华服男子扬声道“你景澄不惧死,上清宗上下三千道门弟子也人人同你一样不惧死。”
鹤宇嗤笑一声“再者,落到魔头手里,难道只是死这么简单吗若真能一死了之,那越山青手下数万偃甲大军是怎么来的应珣的引魂幡中那数不清的魂魄又是如何来的你景澄不惧死,我风鹤宇就怕死吗”
风鹤宇悲哀道“就怕魔头死都不让你痛快死,要抽你魂魄筋骨,死后还要为她所用。”
闻言,阁中另外几人也都面露哀色。
片刻,林初在栏边长叹一声,仿佛泄了一身的精气神,满目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