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他大哥顾山,也就是如今的顾青峰便大步跨了进来。
顾青峰带着冷硬的鬼面,一声肃杀之气,和他记忆中沉默可靠的大哥完全不同。
“大哥”
顾山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顾二心神俱震“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顾山沉默了一会,道“战场,在所难免。”
顾二心有戚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李素商和顾四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顾二顾左右而言它、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置一词。
忽然顾二僵住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院门处,大嫂钱春红和顾念芳携着孙燕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两方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钱春红轻轻扯了一下孙燕,孙燕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走进院子里。
走近呆立不动的顾二,孙燕垂了垂眼,轻声道“回来啦。”
顾二动了动嘴唇,脸色红得发紫。
血液仿佛忽然从他的全身冲到了大脑之中,他只觉得方才见到父母时的内疚都不如此刻让他觉得羞愧。
顾二看了看孙燕,又看了看她身边面容陌生的顾念芳,心中隐隐猜测这就是小花儿,可是却不敢相认。
“燕娘我”
“好啦”顾老爹看不下去他们这幅模样,直接发话,“现在人都到齐了,你说说吧。”
因着有小辈在场,而且还疑似是他的女儿,顾二嚅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再哭下去,只是垂着头低声讲述
“那年咱们被县里征走,我跟着不知道哪里的军队一路向南奔袭,走了三个月,鞋都破了,我只能自己捡茅草、扒树皮绑在脚上,脚上都是水泡,破了结痂,结痂又起水泡,整整三个月”
顾二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不自觉又隐隐带上哭腔,但还是继续讲述道
“后来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岭南,岭南是什么地方啊”
他环视了在场的他的亲人,妄图得到一点认同似的。
“岭南那是流放重犯的地方瘴气横生,满地都是毒虫与长蛇,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被什么咬到,死的悄无声息。”
他好像会议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清楚的记得,和我一个伍的伙伴,全身长满不知名的红色疱疹,不,应该说是和我一个营的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长了,我也不例外,半夜痒的睡不着觉,整个营都是痛苦的抓挠声,慢慢的,连这种声音都越来越少,因为他们都死了,最后一个伍甚至一个什,只剩下一两个人。”
他闭了闭眼,流下一串泪来。
“整个营二千五百多人,十不存一,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这还没到战场上光是毒虫和疫病就让整个军队崩溃了大半”
他忽然有点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很幸运,每天离那些得病的人远远的,不敢喝一口生水,哪怕渴得说不出话来,但也就是这样,保住了我一条命。”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决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得跑”
顾二的眼神坚定中带着几丝狠绝,但是细看,那狠厉之中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到了战场上,人数锐减的更厉害,我每天冷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痛苦地死去,满地都是断腿残肢。”
他忽然转向顾青峰,问道“大哥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青峰面具下的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