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没有去投胎,也早就忘了你。”叶孤城的解释简单直接,没有丝毫赘述。
他料想,顾安宁不会想让陈夫人知道自己的死状有多凄惨,也不愿让她知道,昔日英气勃发的小将军,已经变成了理智溃散的厉鬼。
“我不信”陈夫人尖叫一声,转头看向顾安宁,“我的儿子活生生坐在这里呢,怎么可能会死他只是病了,没有办法继续呆在京城了。我带他去镇上找大夫,一定能把病治好的”
说罢,她跑到顾安宁跟前,一把抱住了他,“你说是不是娘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娘,他说的都是真的。”顾安宁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东西,伸手抱住了她,轻轻笑了一下,“你听我的嗓音。很难听是不是我违反了军规,被将军赐了一杯酒,喝完后就断了声息。”
“不”陈夫人心疼的望着他,伸手想触碰他的脖子,心中又隐约含着畏惧,不敢去确认。
如果陈蔚真的早已死去,那这次相见,岂不是最后一眼
离别之时便是永别,盼了近二十年才见到儿子一眼的母亲,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疼吗疼不疼娘对不起你,要是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去投军”她哭道。
偏僻孤独的小村子里,总是少不了怪异的事。陈夫人没读过书,丈夫和公婆的牌位都供奉着,她是相信世间有鬼的。即使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却已经相信。
顾安宁十几年没有变过的面容,他身上明显的阴凉,还有无法掩盖的苍白脸色,无一不在说明,他已经不是个人了。
“不是娘的错,不要自责。”他黯然道,“儿子这一辈子都没能让您过的舒服些,死了也还在折磨你,我不配做您的儿子。”
“说的什么话”陈夫人反驳。
她丈夫死得早,不过她为人勤快,陈蔚身体健康,头脑灵活,日子还有盼头。可是自从陈蔚了无音讯之后,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教出来了个不孝的儿子,抛下母亲一个人去享福了。
她不喜欢村子里的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也不大相信,陈蔚真的会丢下她不管。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陈蔚依然没有音讯。她自己也怀疑,没有把孩子教好。
如今听到顾安宁的一番话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胸中积聚多年郁气总算散去。
她的儿子没有变,他品行端正,性情纯良,没给陈家丢脸。她也有脸去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可惜他还这么年轻
顾安宁陪伴陈夫人在山上呆了一下午,临行前告诉她,希望立一个衣冠冢,进入陈家祖坟。
陈夫人自然不会拒绝,果断答应下来,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安宁消失在原地。
顾安宁告诉她,他死后忘记了一切,在人间飘荡了许多年,最近才记起来。如今执念已了,该去投胎了。
陈夫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政界的事情,她哪里懂呢
既然儿子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了。也免得孩子走的有牵挂,白白增添痛苦。
山中的小村落里增添了一座新坟。
村子里的人传开了,陈夫人在七月半过后的几天被陈蔚托了梦,他不是不孝,只是早已为国捐躯,自然不可能回来了。
陈挺去京城里找到的,不过是姓名与陈蔚相似而已。
做了十几年孤魂野鬼,陈蔚终于有了归所。
顾安宁向叶孤城道了谢,与他一起离开闽南,而后便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