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们在一处做针线时, 李纨便道“国子监内有房舍供学子居住,宝兄弟若是去国子监读书,也不知是照旧回府里住着,还是住到学里。”
探春刚练完长短针,闻言便笑道“大嫂子糊涂了不成,就是宝玉自己愿意住在外头, 老太太也是不允的。”
况且黛玉在园里住着,就是打他他也不肯出去的。
李纨一想也是, 却还是道“监里各省的学子都有, 若是住在里头,日夜讨论诗书,也是好事。”
迎春一指黛玉,轻笑道“林姑父是学问精深的人,他都说宝玉可下场考会试了,哪还在乎国子监里这两年呢。”
李纨在迎春绣绷子上一瞧,见那鸳鸯尚无神采, 便抬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捏, “有这功夫说嘴,还不多绣两针鸳鸯真个是凤丫头教出来的徒弟,把二妹妹这老实人也教得口齿伶俐起来。”
姊妹们笑一阵,却见凤姐拉着大姐儿走来。
她把姊妹们挨个瞧一边, 调笑道“今儿风大,仿佛听见有人背后说我呢”
黛玉揽着大姐儿坐在自己身旁,这才和凤姐道“只许你每日说道旁人,咱们就不能说你了”
凤姐佯装不依,伸手在黛玉肋下挠几下,见她笑得要喘不上气才罢手。
“论起口舌伶俐,谁能比得过林妹妹往后我只挠你痒痒,看你还说不说了。”
黛玉最怕痒,只嗔她一眼,却不敢再说了。
大姐儿拿着黛玉的刺绣看了两眼,拉拉凤姐的袖子,“妈妈,我也想要这式的花样,和弟弟的一样。”
“这本就是给大姐儿做的。”黛玉刮刮她鼻子,“大姐儿喜不喜欢”
“喜欢”
大姐儿脆生生应了,又托着腮嘻笑道“那弟弟的也是林姑姑做的呀。”
“不光林姑姑做了,迎春姑姑探春姑姑也都做了。”黛玉指着惜春给大姐儿瞧,“只有四姑姑偷懒,大姐儿去找她要吧”
惜春年岁最小,李纨看得也宽松,每回只扎个两针便罢。手绢子都未必肯绣,哪还能动针做衣裳
提起针黹之事便觉头痛,惜春忙拉着大姐儿去外头玩“咱们不和她们一处”
李纨笑一声,又问凤姐“荀哥儿的名字都定了,大姐儿怎么还没取名字你可不要只认儿子,轻贱了公府的女儿。”
凤姐一甩帕子,横她一眼,“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谁不金贵”
贾琏二十来岁了还没有儿子,贾赦嘴上虽不说,却是最急的一个。好容易如今生了一个,还是凤姐这个正经儿媳生出来的嫡子长孙,恨不得立刻就翻书定个绝世好名。
还是老太太说,孩子尚小,怕贸然选定名字冲克了他,好歹拖到了如今才定。
贾家族人众多,草字辈的譬如东府贾蔷、贾蓉,后面廊上的贾芸、贾芹等人,早把好名字占去了。贾赦翻了好几日的书,又专门请人测算一番,只有这个“荀”字差强人意。
定了儿子的名字,贾琏便觉亏欠女儿,便和凤姐商议为大姐儿取名。
凤姐也惦记此事多年,却觉还缺个机缘,只搪塞他不急。
如今拖来拖去倒拖成个心病。
还是迎春道“大姐儿有福气,不在这名字上头。”
这么多年也等了,左右府里暂没有第二个孙小姐,也不会分不清“大姐儿”是叫谁。
悟空在怡红院等了许久,见黛玉迟迟不回,就知道是女人们又叙上了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