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母尚不知错处,横眉冷眼道“姑娘吃我的奶长大,我被人落了面子,也是姑娘被落了面子。”
绣橘在她脸上啐一口,愤愤道“满府的奶妈子你瞧去远的不说,琏二爷的奶嬷嬷,人家就不如你她也敢像你这样跟二爷、二奶奶说话”
司棋也挖苦道“姑娘是主子,你你也是主子吃你两口奶是看得起你,要是想拿捏姑娘,只看老太太同不同意”
那奶母当即捂了脸,脚在地上跺几下,嚎丧道“可不得了,如今这些毛丫头心眼大了,怂恿着姑娘不认我老婆子,竟是白奶了她一场”
丫头们本就烦她赌钱吃酒,又常常来寻摸姑娘东西,见她如今连主子也攀扯上了,更是不能善罢甘休。
她们几个闹的不成样子,吵的迎春脑袋疼。
“今日又是为着什么吵嚷”
她按按头,往妆镜台上去寻那本太上感应篇。每每烦心忧愁,她总要看个几遍,才好静下心来,继续过那宠辱皆忘的日子。
谁知这一看,却见那妆台上一片狼藉,胭脂散落在梳子上,妆奁盒子也翻了出来。
她眼凝在昨天新得的那个匣子上,慢慢走过去打开,见里头空空,只余垫底的绛红绫缎,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奶母还在大放厥词,见迎春已经发现,便把袖里攥着的鸾钗往桌上一拍,“全是我待姑娘的一颗心错付了”
迎春拿帕子捂一捂眼睛,又把手放下,沉声吩咐司棋“去瞧瞧二奶奶得不得空,把这事报给她。”
奶母听她说凤姐,当即脸一白,“姑娘当真要绝了情分”
迎春好容易硬下心肠,司棋怕她又被奶母哄住,忙给绣橘使个眼色,自己快步去寻凤姐。
绣橘把那点翠鸾翅钗捡起,拿到迎春面前,“姑娘瞧瞧我当场把老奶奶捉住,叫她把东西拿出来,她却只跟我说些污言秽语,现今把这东西也糟蹋坏了”
迎春拿帕子把东西包住,握在手里不说话。
绣橘心底一安,见奶母还要说话,忙把姑娘拉出门,“姑娘去寻四姑娘说说话,咱们这里吵嚷,仔细头疼。”
藕香榭和缀锦楼隔水而望,因惜春好静,一向很是清幽。迎春也不想听奶母哭嚎,领着小丫头就走了。
司棋脚程快,不多会就到了凤姐门前,见琏二爷抱着小哥儿在院子里晒太阳,忙蹲身行个礼。
贾琏如今有子万事足,见谁都笑呵呵的,便问她“可是二妹妹有什么事你奶奶今儿正忙,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司棋略一迟疑,便把事说了。
“老奶奶并不是头一回,姑娘记着她的恩情,衣衫首饰拿了也不教说。谁知她非但不明白姑娘的心,竟越发浑了,直接去翻姑娘首饰盒子。”
贾琏登时竖起了眉毛,又怕吓着儿子,忙在包被上拍拍,叫奶妈子抱回屋里。
“这老货欺到主子头上,再不能容她。”贾琏背着手,吩咐道“你只管拧了人来,我去给你二奶奶说一声。”
司棋吃了定心丸,又匆匆往回赶。
平儿出来倒水,恍惚见着司棋背影,便问贾琏“可是二姑娘那里缺什么”
贾琏自己打帘子进了屋里,见凤姐正在榻上抻腰,忙殷勤给她揉按。
凤姐眯着眼由他按,舒坦够了就把人一推,“儿子呢”
贾琏涎着脸笑道“奶妈妈看着呢。”
他揽着凤姐一齐靠在榻上,柔声把迎春的事说了,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伺候过主子的要给两分体面,但真要被奴才欺负了,也是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