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是当家的人, 知道当家人的心。
谢丞相是想整个家族像一首完美的乐章, 哪怕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这个音符不能变好, 处理的方式也要完美尤其是接班人, 更要完美所谓完美, 既要聪明, 又要懂事,还能受得了委屈,打起人来也要不含糊还要打得好看。
你也太贪心了
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大家族不好管, 这个叶宁知道,哪个家族没点阴暗龌龊的事都是一家血脉,处置起来也确实无法像外间刑律那样痛快。难, 是肯定的。这就需要当家人关键时刻能够狠得下心来。
谢丞相自己没有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 却又对谢麟求全责备。你是亲爹,尚且管不好谢源, 却要谢麟身为晚辈能够降服全家还嫌手段不好看
若是一家富贵, 全由谢麟而来, 则长辈也要忌惮他几分。然则谢源的富贵由谢丞相而来, 根本无须忌惮谢麟。谢丞相又管教了次子多少呢说缰绳谢源心里何止是没有缰绳连人性都没有了
对谢麟要求高, 可以,对他的支持也必须多而不是像对拉磨的驴子, 蒙着眼睛在他眼前吊颗白菜,只给一个“我心中未来继承人”的虚衔, 却不予任何实质上的帮助指导。
这一些, 叶宁原本是不想计较的。他也明白,谢丞相是长辈,要谢丞相说一句,以前对谢麟确有疏忽的地方,已是难得。谢麟在年纪小的时候,确是因为种种原因,显出与家族疏离的模样来这是不对的。
然而,到了现在,谢丞相还是不肯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丁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叶宁作为亲舅,顿时为谢麟委屈了起来。君臣父子,晚辈确实不该跟长辈讲条件。但是父慈子孝,做长辈的,你自己对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要求吗你要“慈”
叶宁便忍不住回了一句“世伯,小侄丁忧在家,闲时看他们耕地。要一头老牛比别的牛多犁两行地,也要给它多喂两把草料的。老牛不争,也要给,为什么吃得少,干得多,累也累死了,饿也饿死了。”
看谢丞相面现尴尬之色,叶宁愈发放缓了声调“我只有这一个外甥,偏疼是肯定有的。世伯,我已两鬓染霜,看顾这个孩子的时候委实不多,如今就是胡搅蛮缠,也要为他多做些事情的。世伯恕罪。”
谢丞相长叹一声“该怎么教导他,我是有不够的地方。”
叶宁道“世伯,您说他心里没缰绳,是因为他心,一直被带刺的鞭子在抽着。您不给我一句双脚落地的话,我心里不安。说句犯忌讳的话,天子立太子,设东宫,有师保、属僚佐,纵使是叔伯兄长,乃至于宗室耆老,无不俯首称臣。名份早定呀。纵有犯上作乱者,人人得而诛之。都说天家亲情淡泊,民宅里一个孤儿处境还不如孤家寡人。”
谢丞相狠狠地喝干一杯酒,将杯一掷,一声脆响“唉”
“世伯”
“他是该成家了,”谢丞相目视叶宁,“长安呐,你说,他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合适呢”
叶宁知道,谢丞相这么问,其实是问谢麟的打算。他说得也很含蓄“这是世伯的家事,哪里有小侄决定的道理想来世伯不会儿戏待之。”说着,另取了一只杯子,给谢丞相斟酒。
谢丞相抄手坐着,半晌,方道“叫他来见我吧。”
叶宁笑道“好。”
第二天,林老夫人打头,谢涛、谢涟一左一右挟着,三个人将谢麟送到了谢丞相的跟前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冬天里也要拎着把扇子的孟章。
谢丞相被叶宁挤兑,那是姻亲世交,自己也咳咳,有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