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调很平和,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秋漾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宽容开明,但她能够理解这种感受。
“民女不明白,为何兄长成亲,便是带人归家,女子嫁人,便要去到别人家,如若嫂嫂不嫁过来,我们各自在自己家中,不是也很好吗”
宁秋娘说着,眼尾微微泛红,“但民女知道,那已不是家了,嫂嫂并没有错,她到了婆家,自然玲珑谨慎,想要自己过得好。而民女民女冲动离家,便再也回不去了,十六岁离家,五年了,民女在外只敢说是丧夫新寡,若是被人得知云英未嫁,又要惹来争端谩骂,民女厌恨嫂嫂,也厌恨父母兄长,更厌恨自己。”
“幸而圣人仁慈,许民女这样的人立女户,否则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独自生活的资格都没有。”
宁秋娘抬头望向秋漾,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现在民女才想明白,民女依赖父母兄长,正如宠物依赖主人,离了父亲,民女便不是官宦小姐,离了母亲,民女便失了规矩,离了兄长,民女后半生便失了依靠,从头到尾,民女最想要的,只有自由。从物质到情感,都不依附他人的自由。”
年轻小娘子的眼神格外坚定,那是吃足了苦头才能得到的沉稳与坚定,明知自己是异类,却偏要继续做这个异类,秋漾觉得自己都要为宁秋娘倾倒了。
她站起身,朝宁秋娘伸出手“以后请多多指教,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只要你我团结起来,会有更多如你这样的女孩开始追求自由。”
见宁秋娘愣愣的,秋漾主动抓住她的手,握在一起摇了摇“这是朋友的证明,你叫我秋漾就好。”
在大齐,未婚小娘子与妇人的发髻是有区别的,但秋漾爱漂亮,她根本不受这些规矩束缚,宁秋娘在来之前便知道屋里等她的是位贵人,并不知晓秋漾皇后的身份,饶是如此,她仍然选择称呼秋漾为姑娘。
第二位见的女郎名叫温慧,人如其名,生得格外秀丽,透着股英气,穿了一身女子短打,比起沉稳的宁秋娘,她身上有股火焰般的冲劲儿,看见秋漾后毫不吝啬地夸赞“女郎生得真好”
与宁秋娘不同,温慧乃是独生女,在大齐同样少见,她的父母是商户,家里做得是绸缎生意,因着母亲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因此并无手足,她来的目标也很简单有人告诉她能出头,能为父母争口气,她就来了。
“我要继承家业当女掌柜”温慧的外表跟气质相当不搭,她信心十足地告诉秋漾,“因为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族里的叔伯长辈说什么都要他过继个儿子,否则便是后继无人,难道我不是人男人可以娶妻子,我为何不能娶丈夫按照大齐律例,我爹百年之后若膝下无子,家产便由子侄均分,亲生女儿却什么都拿不到,这是何道理我觉得不公平不公平我就要争”
“可族里反对的厉害,他们看我是女郎便欺负我,不拿我当回事,我偏要争这口气”
说完还忙不迭朝秋漾献宝“我算账算得可快了爹说我比他年轻时候都厉害,什么料子产自何地近些年价钱升降我看一眼就全认得出来所以女郎留下我吧,我可以的来之前我已同爹娘说过,若是不做出个样子,我决不回家”
“嗯嗯。”秋漾取过一块木牌放到温慧掌心,“你被录用了。”
温慧高兴地跳起来“谢谢女郎那、那我应该做什么要我算账吗我现在就可以的”
秋漾笑眯眯道“你先去后头吃茶歇息,自然有用到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