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八岐大蛇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纲吉所说的话之中。
邪神大人只是非常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沢田纲吉。人类少年和他一起,被夹在这个永远黑暗的阴阳间隙之中。
现在用黑暗这个词语来形容这里,似乎突然变得不太准确。
八岐大蛇一边看着沢田纲吉,一边这么想着。人类少年的眉眼中像是被太阳之神吻过,永远带着温柔而又耀眼的光芒。这种明亮的光,将困守八岐大蛇千年的阴阳间隙,轰然照亮。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份黑暗之中的邪神,猝不及防地跌进这片曾经不敢想象的光明之中。
因为沢田纲吉来了,这里便就有光了。
八岐大蛇不久前刚见过沢田纲吉动手时的样子。铺天盖地的火光与热气贯彻天地,火焰与光是沢田纲吉的武器,也是沢田纲吉本身。
看着沢田纲吉,八岐大蛇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声音,“刚刚那家伙说,你为了保护我,做了很多事情”
“呃,”沢田纲吉永远都是一个对人好、却不会表功炫耀的人。小首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也没有很多事情吧都是我应该做的。”
“为什么”邪神本体的尾巴在黑暗之中不断伸长,长到再一次卷起了纲吉。冰凉的蛇尾一圈又一圈地把纲吉卷在中心,小小的人类少年的身体都被鳞片包裹了起来,只剩下毛茸茸的头发尖尖和一张脸露在外面。“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我的感受”
被蛇包裹的感觉并不很舒服。但是纲吉又很清楚,如果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挣扎的话,一定会让八岐大蛇非常难过。所以小首领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能够活着体验到这种待遇的,我应该也是世界上少有的幸存者之一了。想完这个话题之后,纲吉又突然觉得
,当自己老了之后,完全可以出一本自传,我是怎么在凶残同伴们手下活下来的。
“不为什么。”纲吉扭了扭脖子,将不停乱动、戳他锁骨的蛇尾甩下去一小节,“对一个人好,一定要找理由吗”
“如果你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理由才高兴的话,那么我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你是我的同伴,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我希望你可以去看想看的花,去做想做的事。就像我们曾经想过的那样。”
听到沢田纲吉的这番话,八岐大蛇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表情空白了几秒。
沢田纲吉一定不知道,他刚刚的那几句话对于八岐大蛇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突然有一小团灼热而不可忽视的火焰,一下撞破了包裹在邪神心上千年不化的彻骨寒冰与外壳。
那一点点火焰与光亮,直直地冲进心脏,带着八岐大蛇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说来真是可笑,在这么一瞬间,八岐大蛇竟然忘了怎么呼吸。他只是感受着自己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
一开始邪神大人以为这过于聒噪的心跳声,来源于被他圈住的沢田纲吉,可是知道片刻的恍惚结束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那来自他自己。
“你总是这样,”八岐大蛇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像个天真的小傻子,做什么事情都不去考虑能为自己得到什么。”
纲吉重复了一遍这个并不像问题的问题“得到什么”
八岐大蛇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在来荒山之前,心里还带着对沢田纲吉这个人的满腔复杂情绪,可是现在,他居然坐在这里,和对方开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