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眼睛淡淡一扫,一屋子的狐狸精怪,哪一日不压着就要作怪,既开口的是大姨娘,跟着徐三老爷最久,虽没得个一儿半女的,却也一向得徐三老爷的宠,一是他自来喜新不厌旧,二是这位大姨娘,最后说恩情。
徐三老爷自外任回来,怎么也要在她的屋子里头歇一晚,她晓得徐三老爷爱听什么,把脾气摸得透透的,还把自家也捎带进去,说些往日如何如何的话,张氏的女儿叫他想起吴氏前头那个女儿,便是大姨娘的手笔。
“这位是大姨娘孙氏。”是徐三老爷身边的丫头,红袖添香夜读书,“读”出来的姨娘,年轻时也有过一个女儿,这才挑那“女儿”的是非。
蓉姐儿只点点头叫一声大姨娘,往后挨着排的,她连眼睛都没扫一下,更别说送礼了,姨娘们不高兴,张氏便高兴了,挥手叫她们都下去歇着,才进来的没多久的脸上还好,大姨娘这样的鼻孔都气歪了。
张氏是有意把蓉姐儿留下来说会子话的,可徐礼自行了礼便在罗圈椅上坐定了,跟个守门神也似,略动动茶,眼睛抬也不抬,那些妾打量过来,他便只看着鞋尖,半点也不提先告辞回房的话。
张氏晓得留不下蓉姐儿来,粗粗说了几句,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便叫丫头送了他们出门,等人走远了,揉了额角问道“奶娘,你说这个姐儿是真愣还是充傻”
“太太宽心些,便是她充傻又怎的,太太是婆母,天生就压了她一头。”养娘说了一句,吩咐丫头把小娃儿抱出来“倒是哥儿这么护着,有些稀奇。”
可不是稀奇事,徐礼自来连个笑脸儿都不曾有,不说对着她如此,便是对着亲老子也一般模样,家里摆家宴也是一样,成日里寒着一张脸,今儿忽的破了冻,竟还伸手扶起来,这是忽的开了窍采莲碧荷两个呆了那许久也一样铩羽而归。
“这才说她是充傻。”张氏还待再说,女儿睡醒了午觉,张手就要她抱,她脸上笑开来,抱过女儿颠一颠,还不待说话,丫头就来报“太太,厨房说是糖蒸酥酷没了,今儿上了不点心。”
张氏忽的脸就沉下来,她在徐家不受看重,原徐三老爷在家便罢,他一不在,厨房便糊弄起来,不说分到几房的新鲜果子有差别,只这些东西上就差了多少,要一盏热牛乳还这许多话说,一时有一时无,等的就是三房出钱。
若说这里头没徐大太太的示意,张氏怎么也不肯信,她吸一口气儿看看丫头“知道了,叫换盏热牛乳来。”
这是已经欺负到了头上,张氏忍下这口气,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看看女儿嫩生生的脸蛋,叹口气“把老爷送回来那匣子银子开了,到外头换成碎银子,色儿不必那么好的,打点厨房去吧。”
徐三老爷再混,年节礼总要送回来,虽过了赵仙仙的手,张氏这里却还是留了些,可这些给了她便是她的,便不为着自个儿,也得给女儿攒着,看看王家姐儿的嫁妆,那一抬抬的进门,做人媳妇也有底气,徐三老爷不着调,不为女儿谋算,往后却不是两眼一摸黑。
便是想叫儿媳妇出钱,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张氏亲亲女儿的脸蛋,抱着她起来走一走,叫人蒸了酥点心上来,拿热牛乳泡软了搅成糊糊喂给女儿吃。
蓉姐儿同徐礼牵了手回去小院,一院子都是自家人,嫁妆也都归了库,她才进屋子就欢叫一声,坐到罗汉床上甩了高底鞋儿。
红褥子红罗帐须得使上三个月,这是规矩怎么也不能改,可她人爱穿红,被子帐幔却不爱用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