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郎心大的很,头一回带了银子回到泺水,心里就画出一个圈来,茶叶不过是一块,一角角填得满了,这个圆才算真的满了,蚕丝绸个个都在他心上记着,若不然也不会任秀娘拿出千两银子去办绸机。
那寻常人家想要置上一张绸机非用个四五年不可,可一旦咬牙置了出来,本利往上翻个翻,忙得一年本钱就回来了。他就是知道这营生多在赚头,才在秀娘写信问他的时候一力支持她办了。
秀娘是跟着他苦过来的,他发达了,自然要补给她些,便是她贴补娘家些也是该的,看看陈仁义家,原配的嫁妆陈大姐拿在手里不算,单是给她料理的生意就有好几项,她这才有底气发落下人,只为着粗杆子粗,那些个妾跟亲戚在她面前就抖不起来。
王四郎自然知道家里那些姊妹是个甚样的人,妻子多少也吃过委屈,一家子这么些个姐妹,若不是亲娘死得早,哪里会一个个变成这付模样。
可他就是念着娘还在世时那些时光,更不能狠下心同她们断了交往,亲娘吴氏过身前拉了他手,那时候王四郎还是半大的小子,只晓得抹泪,吴氏得的咳症,边咳嗽边吐血,瘦得一把骨头不成人形,拉了他强撑一口气,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姐姐妹妹们都要靠了他撑腰顶门,叫他万不能断了情份。
王四郎郑重应下,念着母亲的话,再知道这几个姐姐不成人,他也要看顾,原来是没这个本事,万事只仗了拳头来,如今有了银钱,能帮的便帮上一把。
亲娘刚死的头一年,便是这几个姐姐带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过了下来,大姐姐趁着亲娘热孝发嫁出去,临出门子的前夜搂了这些妹妹们哭了一整夜,哭得一双眼睛核桃那样大,早上伯娘来帮着绞脸,看他们这可怜的样子,摸了个布包出来,悄悄塞给大姐姐让她当私房。
一场喜事办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顶着红布,旁人还只以为他们又在哭丧,得亏大伯还有个香火情,若不然头一年还不知怎么过下来,地里的野菜也吃过,地瓜也偷过,一丈来深的塘里他也下去摸过鱼,三姐姐守在塘边,见他一个猛子扎进去不出来,跪在塘边便哭。
到捞了条大鱼上来,拿衣裳裹了带回家,家里连油盐都无,往灶洞里一扔,啃那半焦的鱼肉也香,苦这那个样子,连四妹妹都送了出去,姐姐们却没叫他去亲戚家里吃一丝白眼,借米借油俱是姐妹三个去的,若不是朱氏把她们嫁给这样的人家,哪至于就变成了这样。
蓉姐儿叫潘氏抱过去睡,王四郎搂了秀的肩“这个便是你的,凭你想怎的就怎的,便是亏了,我这里也有银子补进去。”顿一顿又说“我那几个姊妹俱是这个脾气,俱是没娘的可怜人,你莫要同她们计较,总归咱们一年不过见个几回,能全了亲戚的颜面便罢了。”
他一回来还没踏进屋里,就叫槿娘拉住了给他看昊哥儿的伤口,大白是蓉姐儿的爱宠,王四郎又怎会真的打杀一只猫儿,哄了她回去,听见她告状也不当个真,他帮着秀娘赔了句不是,说着说着长叹一声“俱是没了娘闹得,我娘一向最是和软的人,阖村上下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
这么个全乎人,生下来的女儿竟没一个像她,日子过着过着,把和顺当作了软弱,把能干变成了尖刻,秀娘握了他的手“我哪里就计较了,不过我爹娘在,好歹也给我留些脸面,传了出去就不难听”
那些个混帐话是再不能同王四郎说的,秀娘心里叹气,连坐监这样的事,他几个姊妹都不出头,难得一个桂娘是好的,还不得用。
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只不愿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