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崖狠狠松了口气,心道可算安静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他耳朵里还嗡嗡作响,都幻听了
大人吃多了会上膘,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每一口都会变成骨肉血,总不能一直用米汤糊弄。
趁小崽儿睡着,洪崖飞快地收拾好行囊,预备提前进到下一个城镇,给这小子找个奶妈。
哪怕没有正奶孩子的女人,找头产奶的母牛母羊也成啊。
洪崖用一件旧衣服将小孩儿绑在怀中,一手托着他柔软的脖颈,一手控缰,溜溜达达上了路。
小孩儿刚才又冷又饿又哭又闹,着实讨人嫌,可现在睡着了,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小嘴儿一嘬一嘬的,可能梦里还在吃奶呢倒也挺有趣。
洪崖跟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戳着人家软乎乎的脸颊玩儿了会儿,心想若老这么着,好像带孩子也没什么难的。
但很快的,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
冷冽的寒风中,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小孩儿尿了。
洪崖“”
还是让我死了吧。
等次日清晨遥遥看见远处晨曦中残破的城墙时,洪崖差点哭出来。
这么大一座城,总能找到几个养孩子的妇人吧
进城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看
就见他头发蓬乱、满脸胡茬,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底青黑一片
哪儿还顾得上做什么噩梦啊,根本没法儿睡
他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只直勾勾盯着往来的妇人看,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奶,奶在哪儿”
大战刚刚结束不久,这座一度遭受北蛮子侵扰的小城还有些敏感,很快,洪崖“反常”的举止就引发守城侍卫的注意。
当他直挺挺朝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走过去时,那几个侍卫立刻一拥而上
半个时辰后,一场闹剧惊动了本地父母官。
年迈的县令眯着眼睛看看那匹打着西北大营烙印的军马,再瞅瞅从洪崖包裹中翻出来的从军腰牌,最后视线从马屁股后面放风筝似的挂着的一串尿布上划过,这才摆摆手,“误会,都是误会。”
那两个动手的侍卫也有些脸红。
他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没想到竟然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洪崖擦擦鼻子里冒出来的血,浑不在意道“没事儿,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说到底,也是他孟浪了。
盯着人家女眷死看,确实不大好。
四五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面面相觑。
您确实是不大在意,左右我们一群人也才打中您一拳,可您一个就差点把弟兄们都送走。
真不愧是谢帅麾下西北大营出来的,果然厉害。
问明原委的老知县抄着袖子感慨道“洪将军真乃义士,老夫已经请夫人与那妇人说和去了。”
对这些征战沙场的人,他没有半点倨傲。
洪崖摆摆手,“什么将军,不过无名小卒罢了,实在当不起什么义士。”
老知县正色道“当得起当得起”
世道艰难,许多人家生了也养活不起,他一个大男人能这样用心照顾毫无关联的婴儿,可见其仁心。
又过了会儿,老知县的夫人果然亲自抱着小孩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