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医术之余,洪崖问何青亭京中风貌、朝堂局势,何青亭则邀他讲述江湖上惊心动魄的故事。
何青亭原本是个有些保守的人,可如今见他眉宇间透出的意气风发,竟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不错。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成亲的有儿女绕膝的快乐,不成亲的,却也可以纵情江湖无拘无束。
都挺好。
又过了二十多天,谢帅才率军回营。
洪崖只拿眼睛略扫了下,就发现少了好些人。
果然如老张所言,有些人一旦出了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哪怕洪崖是个粗糙汉子,此时也不禁唏嘘起来。
还有好多十来岁的孩子呢
但现实容不得过多的儿女情长,哪怕回来的将士中也颇多伤员,有的已然奄奄一息。
听说这次是谢帅琢磨出了一种新型抗马环,所以才能险胜,不然损失还要更惨重。
清闲了大半的月的大夫团瞬间忙碌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以洪崖和何青亭为首的大夫们全神贯注替伤员们清理伤口、缝合。
因对战北蛮子的骑兵,好些将士都被踩伤,伤口中满是血污、泥土,甚至还有兵器和铠甲的碎片,清理起来难度极高、痛苦极大,饶是这些悍不畏死的铁汉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洪崖记不清自己已经救了多少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只是凭借本能活动着手起针落、擦除缝合
直到那伤员龇牙咧嘴地笑道“嘶,你小子动手还真是又快又狠又稳。”
洪崖又保持着手头动作干了会儿才慢慢回神,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抬头,发现那满面血污下覆盖着熟悉的脸
正是当日引自己进来的小谢将军。
他的腹部被长枪穿了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一路用披风死死勒住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可饶是这么着,他竟然还在笑。
洪崖觉得自己的喉头有点堵,一直很稳的手也微微抖起来。
“没事儿,回家了就没事儿了”
小谢将军又笑了笑,“是啊,回家了”
层层血污覆盖下的眼睛亮极了,像寒夜里一双星星。
但现在,星星的光亮正逐渐淡去。
洪崖突然醒了似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迅捷起来,两只大手像极了穿花的蝴蝶,不断在他柔软温热的肠子里穿梭,将里面的脏东西冲洗干净,然后塞回去
“回家了,别怕,回家了,我还想跟你偷师呢”
过了会儿,有人重重在洪崖肩膀上拍了下,声音沙哑,“去救下一个吧。”
洪崖头也不抬,“别烦我,还没完呢。”
那人却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抬头,“死了。”
洪崖猛地抖了下,僵硬着脖子去看小谢将军的脸。
他还在笑着,眼睛直直地望向东方,可眼睛里的光已经散了。
一股巨大的冷意扑面而来。
洪崖张了张嘴,喉头不断滚动,好像要说什么,可只能发出濒死一般的咯咯声。
怎么就死了呢
他低头看着对方还没来得及缝合的伤口,又扭头去看那人,“我,我刚才还跟他说话来着”
怎么就
怎么就死了呢
他甚至没注意到跟自己说话的是谢帅。
中年人吊着一条胳膊,披风碎了,铠甲上满是干涸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