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自家,他的下巴也是微微扬起的,眼中闪动着自得的光。
身为开国国公之后,就连寻常的皇室中人也要礼遇有加,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而现在的他满眼血丝,面容憔悴,原本饱满的双颊也凹陷下去
从容的优越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颓败。
但洪文反而觉得这样的定国公世子更顺眼一点,并非幸灾乐祸,而是,对,而是原来的他像一根稻田里的稗子,骄傲却一无是处,现在稗子终于有点像稻子了。
他开始清醒地认识自己。
定国公世子的视线转向窗外,那里停着他的马车。
那马车用料扎实做工精细,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价值不菲,但偏偏突兀地留有许多空白。
原本车檐四角悬挂着孔雀毛混着金线编的络子,车帘下沿缀着玉珠,甚至就连马缰上都镶嵌金玉,笼头下面缀着璎珞
可此时什么都没了。
尤其两侧车壁正中两团晒出来的浅色圆圈分外显眼。
那里原本是定国公府的家徽,以前只要看到那图案,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而他就是被簇拥的明月,偶尔心情好了,干脆抓一把钱沿街抛洒
诸多类似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仿佛只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但现在回想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是何等愚蠢。
“先前我家得势时,放眼天下皆朋友,我是所有人的座上宾,他们对我笑脸相迎,跟我称兄道弟,”定国公世子轻声道,仿佛在诉说一段遥远的故事,“可一夜之间全变了,曾经的笑脸相迎成了如避蛇蝎,一个个都闭门不见
当年自称可以为我家上刀山下油锅的朋友,却最早上了检举的折子,何其滑稽”
洪文的脸色古怪起来,“我该同情你吗”
定国公世子“”
刚聚起来的一点伤感瞬间烟消云散。
洪文又道“老实说,我以为你是想报复,或是质问,但现在看来又不像。可若想让我因为同情就替你们说话,那是万万不可能,沦落到今天的境地,你们也算咎由自取了。”
定国公世子“”
就连另一张桌上负责监督的禁军侍卫也忍不住看了洪文一眼。
怎么说呢,这种情况下痛打落水狗的不是没有,但这位小洪大人给人的感觉又很奇怪,反正就是让人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非常正义凛然
洪文开始喝小米粥,“不妨有话直说,我马上就要去衙门了,不可能等你的。”
迟到了要扣俸禄
“不瞒你说,我确实曾有过报复之心,”定国公世子缓缓道,“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折磨你。”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横加干涉,长公主就不会出手,若长公主不出手,那么事情肯定就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小事化了。
不过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儿罢了,算什么呢
“事发之后,我也曾想过找你说情”
洪文虽然年轻,资历也浅,但却很得宫中几位贵人的心,此事又有半件是因他而起,若能有他说动长公主从中斡旋
可一切都只能是如果。
早在双方第一次见面时就已水火不容,陛下以雷霆之势出手,早已表明心意庙会之事不过,陛下早已起了杀心。
短短几天之内,定国公世子就想了很多。他听着外面不断变化的动向冷汗直流,惊愕于自家如此深陷。
可能单独拿出来一件两件不算什么,但堆叠到一起着实触目惊心,竟是他们自己一点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