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又起,一阵一阵的冷风自窗户处的破洞中灌进来。
未央将潮湿的衣服披在身上,裹了又裹。
这暴室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白天有干不完的活,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床榻又硬的像石头一般,躺在上面,能将人的身体硌得生疼。
这样的环境,再配上阴风怒号,也无怪乎,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疯,便是傻。
寒风将窗户刮得哗啦啦地响,隔壁痴傻的宫人又是哭,又是闹。
恍若炼狱重现人间。
未央又冷又饿,偏还要打起精神看着窗外她在等秦青羡。
她知道秦青羡一定会来的。
大抵是同生共死过,让她对秦青羡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这种信任很奇妙,让她可以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上。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秦青羡也会前来找她。
就像哪怕荆棘遍野,她也会去寻秦青羡一般。
仔细想来,这大抵是传说中的刎颈之交
可她若是死了,秦青羡是不会随她而去的。
同理,她也一样。
她与秦青羡,都是活在当下的人。
纵然那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极重,亦不会为他的离去而自暴自弃。
好好活着,是对逝去之人最大的尊重。
未央轻轻一笑,微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窗外的冷风不知何时止住了,粗糙的衣物披在身上久了,慢慢有些温度。
未央往角落里缩了缩,吸取着可以忽略不计的可怜温度。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床头倒映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量很高,宽肩窄腰,立领箭袖,清瘦挺拔,似乎携着塞外肃杀而来。
纵然不求看他的脸,未央也知道来人是谁。
“少将军。”
未央抬眸,笑弯了眼,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天边星光如洗,斜斜洒在秦青羡身上,他背对星光而立,肩头与鬂间泛着点点银光。
他静静看着阴暗小屋里的未央,剑眉微蹙,眸光天边星光更耀眼。
“未央。”
秦青羡薄唇轻启,眼底闪过一抹心疼,道“你很不必吃这些苦。”
他记忆里的未央,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锦衣华服,梳着灵蛇鬓,鬂间步摇轻晃,灿然一笑若明霞。
纵然是最落魄的时候,她做男装打扮,一颦一笑亦风流婉转。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穿着粗劣的麻布衣服,如瀑的长发随意挽着鬓儿,白皙细腻的脸上沾着点点尘土,像个小花猫一般。
秦青羡蹙了蹙眉,隔着窗台,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未央接过锦帕,擦了擦自己的脸。
秦青羡有洁癖,她与秦青羡相处的第一日便知晓了。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好奇,一个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人,手上性命无数,满身血污的人,怎就有了洁癖这种小毛病
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满身血污,所以更讨厌血污的缘故。
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会比寻常人更向往阳光。
未央仔细用锦帕脸上的泥污擦干净,再将沾了泥污的锦帕折了折,收在袖子里。
秦青羡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还给他,他也不会收。
还是等她出去之后,让丫鬟们将帕子洗干净之后,再把帕子送到秦青羡手里。